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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情火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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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仙子道:“那十几个雨师冷笑不止,我瞧他们神情,多半想要暗地里破坏使诈,不由更加为你担心。此时却听见神帝笑道:“这位小兄弟,你若是能让昆仑山下起暴雨,我便封你为大荒雨师,专门负责大荒降水之事,如何?”众人听了更加哗然。大荒雨师之位已经空缺了近三十年,五族中许多神巫和雨师都暗暗觊觎,神帝竟然要将这位子许诺于你,那不是更加让人嫉恨吗?

    “你哈哈大笑,竟然大言不惭地说:“那就多谢神帝了。”伸手在袖里摸来摸去,寻了半晌,抓出一个柳叶似的淡绿色冰晶,在空中抛了一抛,张口将它吞入。

    片刻之间,你竟然化成一条巨大的赤色虬龙,盘旋着朝空中飞去。瑶池宫里的人们都好生吃惊,以你当时的年纪,竟能化为这样巨大的兽身,那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了!我看着你飞入蓝空:心中说不出的紧张。

    “那时我想,倘若你当真失败了呢?我真的要剜出你的心来吗?一想到这个念头,我全身便开始发起抖来。片刻之前,我还在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但片刻之后,我满心期盼的,却是你能毫发无损,平平安安。我就这般颠来倒去地胡思乱想,看着你在空中飞舞:心中突然对老天祷告:倘若今曰昆仑山下起暴雨,我少活二十年、三十年也愿意。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突然响起焦雷,一声接着一声,震在我的心上,震得我说不出的欢喜。瑶池宫内一片搔动,昆仑山已经两个多月没有降过一滴雨了。

    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涌来无数的云朵,在空中厚厚堆积。过了片刻,大雨倾盆落下,整个昆仑山笼罩在蒙蒙的雨雾里。瑶池宫内发出一片欢呼声,我忍不住也跳了起来,大声地欢呼,泪水下断地流出。

    “你在云层中穿梭,雨越来越大,瑶池宫中的那些雨师、神巫们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三你在空中哈哈大笑,重新变回人形,降落到瑶池宫里,神帝欢喜得很,当即便宣布封你为大荒雨师。但是五族之中纷纷有人跳将出来,说大荒雨师可不是落一场雨就能当上的,除了御云唤雨术之外,还需得有其他本事,能令天下英雄臣服才行。哼!那些人心里嫉妒,才变着法子来阻拦你。”她微笑道:“可是谁让你年纪轻轻,便那般狂妄嚣张呢?

    “那些人里,有木族的飞驽、金族的白贤、上族的羊弓鹤,甚至还有我的表哥烈长桑,个个都是当时顶尖的高手,只有你们水族中人,瞧见你以水族浪子的身份大出风头,都颇为得意地支援你。可是这些人中,暗暗嫉恨你的,也不知有多少?

    我心里紧张得很,你却笑嘻嘻地毫不在乎,说:“今夜雨停之前,倘若有人能将我打败,我就从此再不踏进大荒一步。”那些人听了这话更加生气啦!就连那些原本不吭声的王侯贵族们也变了脸色。”

    蚩尤听得出神,连心中剧痛也渐渐不觉得了:心想:“瑶池宫中聚会的,无一不是大荒顶尖人物,这赤松子竟敢说出这般大话来。段叔叔号称狂人,可是比起这姓赤的,可又不知差了多少倍。”他素来桀骛狂野,这赤松子的行径倒是大对他的脾胃,对这素未谋面的传奇人物,不禁起了钦佩向往之意。

    “众人见你这般狂妄,都着恼了,那飞驽第一个向你挑战。他的“铁木羽箭”号称天下第七名箭,岂料一连七十二箭,一箭也没有射中你,反倒被你谈笑间反弹一箭,射穿了右手。接着便是白贤和羊弓鹤,出手不到两个回合,便被你封住了经络,丢到瑶池之中。他们两人快要气昏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南阳仙子微笑道:“第四个是我表哥烈长桑,那时他可是我们火族烈家的翘楚,武功和法术都高明得紧,但是他也只抵挡了十个回合,便被你一指将紫电刀震飞。从上午到黄昏的三个多时辰里,一共七十八名高手向你挑战,但竟没有一个能与你斗到百招之外,眼看天色将黑,我心里正暗自欢喜,不想青帝灵感仰竟突然起身,向你挑战。”

    蚩尤听到“青帝灵感仰”五字,登时大怒,猛地一拍洞壁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那个老匹夫心胸狭隘,卑劣无耻!”

    南阳仙子微微一怔,喜道:“赤郎!你想起来了吗?”碧眼凝视着蚩尤,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蚩尤楞了楞,含糊道:“你往下说吧!”

    南阳仙子只道他已记起部分前世之事,满心欢喜,接着道:“那灵感仰……那

    老匹夫姓子乖僻,又目中无人,想来是见你比他还要狂妄:心里嫉恨,便不顾身份向你挑战。瑶池宫中登时寂静下来,大家都呆住了,那些雨师、神巫却幸灾乐祸,一心等着看你出丑。我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你却依旧毫不在意,插着双手满脸玩世不恭的神情。

    “老匹夫正要动手,神帝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天便要黑了。若是到了那时,这位小兄弟还未落败,这大荒雨师便非他莫属了。”神帝倒真是个敦厚的长者,生怕你吃亏,先将这规则重复了一遍。老匹夫冷冰冰地说:“不必了!若是一百招之内不能将他打败,这场比试就算是他赢了。”话一说完,就朝你出了手。

    “那老匹夫极是厉害,第一招就险些让你挂了彩。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手心里都是汗水,一逼一遍地在心里祷告上天,让你平安无事。你笑嘻嘻地左闪右避,转眼之间就已经受了十几处伤,浑身鲜血,但脸上依旧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神情。”南阳仙子紧紧地抓住蚩尤的手,掌心微湿,语调微微有些发抖,似乎回想起当曰险状?仍然颇为紧张。

    “一连斗了几十回合,你虽然遍身是伤,极是狼狈,但仍然谈笑风生。瑶池宫里,众人见你竟能与老匹夫缠斗这么久,都极为惊讶,就连起初看你不起的一些贵族王侯也禁下住为你叫好。斗到第七十六回合时,老匹夫终于使出了“冷月十一光”,那柄弧形剑刚一出鞘,便将你刺了九处重伤。瞧着你血人似的站在剑光之中,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么危险的时刻,你竟然大大咧咧地朝我微笑,对我传音说:“小美人儿,你的眼泪是为我流的吗?一颗颗落在地上太过可惜,将它们装在匣子里送给我吧!”我被你逗得笑了起来,但泪水却流得越来越多。赤郎,你总是这么狂妄放肆,别人越是担心害怕的时候,你却越是嬉皮笑脸。我突然心想:倘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啦!”南阳仙子叹了一口气,将头埋在蚩尤的胸前,素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胸膛,低声道:“赤郎,便是在那一刻,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你。”

    顿了半晌,才叉道:“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从口里吐出那柄水玉柳刀,刹那之间反守为攻,向老匹夫一口气攻出了二十二刀。大家都吃惊地站了起来,我也几乎下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你苦苦支撑这么久,竟还能瞬息反攻,险些将那老匹夫杀得大败。

    “那老匹夫动了真怒,“冷月十一光”重重地砍在你那水玉柳刀上,登时将你震得脱刀翻倒,身受重伤。老匹夫朝你刺出最后一剑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以为你死定啦!我正要个顾一切地动手阻拦,却瞧见你突然伸出两根手指,闪电似地将“冷月十一光”夹住,以老匹夫的真气,竟也不能突进分毫。”

    “瑶池宫里的人们都看得呆住了,老匹夫眯着眼睛看了你半晌,突然抽回剑,一言不发地下了山。你笑嘻嘻地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衣服,走回到座位上。不知过了多久,神帝忽然拍起手来,大家这才霍然惊醒,纷纷鼓掌。那些雨师、神巫又是惊讶又是愤恨,我泪眼模糊,望着你一瘸一拐地穿过漫漫人群: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和骄傲。

    雨渐渐地止住了,星星淡淡地闪烁,昆仑山上的彩灯也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大家坐在瑶池宫里继续晚宴,到处是歌舞,到处是人影,而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却笑嘻嘻地坐在寒玉阁里,一边喝酒,一边和身边的女子调笑,再也没有瞧过我一眼。赤郎,你……你就是这般地薄情寡义,反覆多变,总是先将我的心带到最高最高的云端,然后毫不留情地重重地摔落到万丈深渊里,再用万钧巨石压得粉碎。”

    南阳仙子咬着唇,目中泫然道:“我冷冰冰地坐在人群里,觉得与你隔得那么遥远,突然发觉自己先前是多么的可笑!我是你的什么人呢?素不相识,却这般一厢情愿地为你牵肠挂肚,为了你的一两句无心调笑心醉神迷。在你眼中,我与那些女子又有什么分别呢?瞧着你将一个女子搂在怀中,与另外一个女子放肆地耳语,轻吻她的耳垂,我的心裂成了千千万万片,又开始恨你,咬牙切齿地恨你,咬牙切齿地恨我自己!

    “我再也看下下去了,忍着眼泪,离开了瑶池宫,一路上想着你与其他女子在一起的情景:心如刀割,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想到你可能也在其他女子面前,那般赤条条地插手站着,无赖似地微笑,我突然心痛得几乎晕厥,扶着长廊的柱子,全身颤抖,泪水汹涌而出,无法呼吸,无法思想,无法挪动身体。

    “突然从我身后探出一只手,手里捏了一个淡蓝色的水晶盒,我的泪水连珠似的滴落在那水晶盒里。我猛吃了一惊,刚要回头,就听见你笑嘻嘻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降雨么?因为我专门收集女人的眼泪。”南阳仙子紧紧地抱着蚩尤,哭泣道:“你这无赖,你这轻佻的无赖,明明知道我的心被你踩碎成泥,却还这般嘲笑我。”

    蚩尤听到此处:心中大为不以为然:心道:“这赤松子这般折辱女子,实在有失英雄气概。”对他的钦佩相惜之意,登时打了个折扣。

    南阳仙子哽咽道:“我心里好生难过,但我素来要强得紧,岂能这般示弱?于是我用真气将眼泪蒸腾,转过身冷冷地说:“可惜了,今曰你这狗贼侥幸降雨,否则便可以亲手将你的心剜出来了。”你挑着眉毛笑嘻嘻地望着我,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说:“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然后……然后你这无赖就忽然吻了我。

    “你的舌头强横地撬开我的嘴,肆无忌惮地在我的口里辗转吸吮,突然之间我全身瘫软,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脑中一片迷糊,轻飘飘随着你每一次的吸吮而神魂飘荡;我多么希望就这样被你吸入嘴严,吸到身体里,和你化为一体啊!

    那一刻,我仿佛忽然崩散了,粉碎了,只有心还在强烈地收缩、幸福地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放开了我,我呆呆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你笑嘻嘻地递给我一根浅绿色的草,说:“这是瑶碧山的回音草。那夜你睡着的时候,我对着山谷说了一句话,不知这你有没有听着?”我呆呆地接过回音草,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不怀好意地笑着,转身消失在长廊外朦胧的月色中。

    “我握着草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呆呆地坐在窗边,一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一阵风吹来,回音草在月光中轻轻摇摆,发出细微的声音,反反覆覆,像一连串的重锤将我击倒,让我从此再也无法从这声音中逃离。“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南阳仙子眼波如醉,叹息道,“赤郎,这就是那夜在瑶碧山谷中,我睡着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么?”

    那三声“我喜欢你”叫得低徊甜蜜,缠mian入骨,听得蚩尤面红耳赤:心道:“这赤松子果然好生肉麻,但她却偏生这么喜欢,当真奇怪之极!”

    南阳仙子道:“这根回音草从此一直在我的怀里贴身藏着,每次伤心难过之时,我就要将它取出来,在风中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每听上一遍:心里的疼痛便要消减一分。”她突然微微颤抖,流泪道:“可惜……可惜在这火桑树上,它连同我的躯体,被烧成了灰烬。倘若这一百多年,它依旧还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被这无穷尽的苦痛折磨得如此难过。”

    南阳仙子簌簌发抖,泪水浸透了蚩尤的衣襟。过了片刻,才定下神来继续说道:“那夜,我听着回音草在风中发出的声音,整个人仿佛都被融化了,泪水不断地涌出来,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和甜蜜。赤郎,从前我曾听人说过,女人喜欢让她笑的男子,但她真正生死不渝所爱的,却是让她哭的男人。难道我喜欢你,当真是因为你总有办法让我流泪吗?无论是使我欢喜,还是难过?”

    蚩尤皱眉不语:心中大为奇怪,只觉女人的思路果真是诡异无比,无法猜度。

    南阳仙子道:“我听着回音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快乐得几乎要崩爆的心情,冲出门,一路腾云踏雾地去找你:在你住的崖边小屋前,我瞧见你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微笑着目光闪闪地望着我,似乎早就猜到我会来此。看见你的时候,我又变得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就连说些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招手让我躺在你的身边。露珠冰凉,我和你躺在草地上,就如同那夜我们并排坐在瑶碧山。星星依旧密密麻麻地闪烁着,在这高达万仞的昆仑山顶,这些星星仿佛一伸手就能抓着。你说:“瑶池宫里的那些人,就像这些星星,在天空上占据着显耀的位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提起他们,鼓起勇气问你:“那么,我是那一颗呢?”你笑了,不怀好意地说:“你就像是月亮,只要你一出现,他们就暗淡无光。””

    南阳仙子抿嘴笑道:“你这个无赖,总是知道如何讨人欢心,我明知道你是在哄我: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欢喜。我说:“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你嘿嘿笑了几声,指着一颗陡然划过的流星,说:“瞧见了吗?那就是我。”我的心里一阵诧异,突然觉得一种不祥的预感压得自己喘下过气来,原来你在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变得说不出的难过,难道那时我也预见到我们的命运了么?那漫天的星星在剧烈地晃动,好像随时要压下来,将我们压成碎末。我突然害怕起来,眼泪汹涌,转身紧紧地抱着你,说:“我不要做月亮!

    如果你是流星,我也做一颗流星,和你一起坠落到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去。”我感到你蓦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也紧紧地抱住了我。在这昆仑山的山顶,在这星空下,夜风里,我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一心只想做与你平行飞舞,永不分离的流星。”

    她的脸上酡红一片,水汪汪的眼波凝视着蚩尤,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柔声微笑道:“赤郎,你还记得么?就在那满是露珠的草地上,我将我的身体给了你!我们身侧几尺外,就是万仞悬崖,好几次,我们抱着滚到那悬崖边上,险些便要掉落下去。每次我回忆那一晚时,常常会想:倘若……倘若那时我们当真紧紧抱着滚落到那悬崖下去,岂不是更好吗?就可以变成永远平行飞舞的流星,谁也不能将我们拆开了,也不必再承受那接踵而来的万千苦痛折磨。

    “隔着这一百多年,我仍然可以感觉到那夜你滚烫的身体。在那午夜的昆仑山顶,我却仿佛回到春和曰丽的瑶碧山里,彷佛自从那曰下午,你赤条条地出现在我身边的一刹那起,我们便这般地紧紧相拥,再也没有分离。黎明的时候,朝雾弥漫在悬崖山顶,雪鹭在我们的头顶盘旋,叫声遥远得如同来自仙界。

    我和你躺在云雾中,彼此若隐若现,忽然觉得,你离我那么远,又那么近:但似乎这朝雾散开时,你也会随着云雾消散得无影无踪。

    “太阳升起之前,我穿上衣服,悄悄地离开了那里,心中甜蜜欢跃,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忧伤。那曰的蟠桃会在云海楼举行,我穿梭在人群中,隔着无数的人捕捉你的身影,彼此遥遥相望。赤郎,那几天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啊!每天夜里,我们都要躲避众人的眼睛,在昆仑山的某一个隐密的地方幽会,白天对我来说是如此漫长。你没有和其他的女子往来,那几天里我甚更相信,你将只属于我一个人。和我在一起的每二判,你都贪婪地渴求,恣意地需索我的身体。我就这般咬着你的耳朵,和你沈浸在甜言蜜语的世界里。四天中,我们了解了对方的一切,除了彼此的身份与过去的生活,因为那是你不愿意提及的。而关于我的,你也丝毫不在乎。幸好……幸好我们都没有提起……”

    南阳仙子的语调渐渐低落,泪水滑过脸颊,低声道:“四天后,我爹爹来了。那天上午,在风啸楼的人群中,当我爹爹拉着我的乎,正式地向众人宣布,他的长女将是下一任火族圣女的时候,我瞧见你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眯着眼,带着尖锐嘲讽的微笑,转身离开了大堂。赤郎,那时我的心里好生后悔,多么想不顾一切地追去,告诉你,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但是我又怎么知道,让你下定决心离去的,不是因为我将成为圣女。

    “那天夜里,我乘着爹爹与长老在房中密谈时,悄悄地跑去找你。但是……但是我找递了昆仑山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你的身影。黎明时,我站在我们彻夜缠mian的悬崖边;在冷雾中簌簌发抖,泪水不停地流着:心想:“你终于像这朝雾一样,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回赤炎城的途中,我找了个藉口,独自去了趟瑶碧山;山上香草依旧,但紫情花却早已谢了。空荡荡的山谷中,只有我一个人坐着,看着阳光下的松林,想着你,想着你赤条条地双手插腰站在火光与霞光中,笑嘻嘻地说:“我是在这山上认识你的,又是在这山上被你烧着的。你瞧,那松树林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我就叫做赤松子吧!”我在瑶碧山上失魂落魄地坐了三天,始终没有等到你。

    “回到城里,我将自己关在房中,每曰呆呆地坐在窗口,听着回音草在风中一遍一遍地重复你的声音,不分昼夜地想念你。

    二八月初五那天,我坐在窗口,听见门外人声沸腾,有人说:“大荒雨师要来提亲啦!”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么?赤郎?是你终于来向爹爹提亲了么?心里欢喜得快要爆炸开来,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一路又哭又笑,旁人见了都以为我发疯了。

    “在爹爹的紫云楼里,我终于再次看见了你;你穿着乌金长袍,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阳光斜斜地照着你。我的心狂跳着,全身酸软,脑中一片空茫,相隔二十多天,却仿佛分开了三生三世。

    “终于,你瞧见我了,但却只是微微一笑,笑得如此陌生,仿佛我们从未相识。那时我太过惊喜,太过快乐,没有察觉你那冷淡微笑所隐藏的暗示,直到爹爹微笑着对我说:“……大荒雨师赤松子,今曰来提亲,迎娶你的堂妹瑶姬。”

    我才突然如被雷电劈中!恍惚之中,我瞧见瑶姬坐在离你不远处,你和她相互对望,笑得如此甜蜜。刹那之间,我从云端跌入崖底,置身于可怕的梦魇。我的指甲深深地掐入自己的手臂,想让自己醒来,鲜血流了出来,但为什么那疼痛却比不上我心中万一?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飘飘荡荡地在宫里走着,仿佛走在空茫的大雾里,耳边轰隆回响着爹爹的话语:“再过三曰,赤松子就要和瑶姬完婚了……”

    眼前晃动着你的微笑,你和瑶姬对望的眼神,你从那灿烂的阳光中赤条条地跳到我面前的身影……我的心里如此疼痛,但却流下出泪,哭不出声。

    “那天夜里,我坐在月光中,听着回音草一遍遍地说:“我喜欢你。”每听一次,就拿银针狠狠地扎自己一次,直到鲜血流满全身,我才终于发出痛切的哭声;我多么后悔,多么后悔没有在那昆仑山顶,抱着你掉入万丈悬崖去。

    “天快亮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爹爹一个妃子说过的话:“如果想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地喜欢你,就将紫火冰晶、明神相思涎、向曰葵和烈火凤凰胆一起研磨,制成情火丹让他服下。”紫火冰晶与烈火凤凰胆都是我族圣物,没有圣女与长老会的同意,即便是爹爹,也决计不能动上一动:但是为了你,为了你这薄情寡义的赤郎,即便被长老会用三昧紫火烧死,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也管不着啦!

    “第二天夜里,乘着师父不在,我悄悄地将她匣中的十八颗紫火冰晶和三颗烈火凤凰胆都偷了去,和着明神相思涎和向曰葵,研磨成了十八颗情火丹。我带着这十八颗情火丹悄悄地来到你的房前,隔着房门,我听见瑶姬的笑声。”她咬牙道:“这个妖媚的臭丫头,平素对男人便是*,见了你之后更加连骨头都酥啦!

    我听见你们在屋里窃窃私语,她不断地发出银贱的笑声,心里悲苦愤怒,恨不能立时将你们杀死!

    “我听见那臭丫头说:“今曰在紫云楼,我堂姐瞧你的眼神好生古怪!大伯说了我们的婚事之后,她好像快要昏厥了。哼哼,你这个色鬼,定是什么时候悄悄勾搭过她啦!”你笑嘻嘻地说:“你的疑心病倒重得很,和我相好四个多月了,还放心不下么?”我仿佛被重重击了一锤,原来在与我相遇之前,你竟已经和这臭丫头好上了!那臭丫头冷笑说:“我堂姐姓子烈得很,你可别玩火。”你笑嘻嘻地说:“她及不上你万分之一,我勾搭她做甚?”赤郎!赤郎!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在我的心里,我当真连瑶姬的万分之一也比不上吗?”

    南阳仙子紧紧抓住蚩尤,指甲陷入他的身体,声音沙哑,在他耳边哭泣道:“我听了你们说的话,伤心愤怒,再也忍受不住,猛地一脚将门踢开,冲了进去。你们正光着身子抱在一起,瞧见我冲进来都呆住了。那臭丫头突然格格笑了起来,拧着你的耳朵说:“被我说中了吧!你果然和她有一手。”你无赖似地笑着,不发一言,好像眼下之事与你一点相关也没有。

    “我站在那里:心中怒火熊熊,那臭丫头竟然若无其事地和你吻在一起,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做出那不堪入目之事!我愤怒已极,终于向你们出了手!

    “那臭丫头似乎早巳算到我会出手,哈哈笑着避了开去,用她的晴光铜镜与我斗在一起,你却笑嘻嘻地站在一旁,手插着腰看热闹。我心中悲苦难过,万念俱灰,突然觉得了无生趣,当下将那一袋的情人丹重重地朝你掷去,那臭丫头竟然乘着我不做反抗之时,将我经脉尽数封住。”

    南阳仙子目光泫然道:“你站在那里,瞧着那臭丫头折辱我,依旧微笑着不发一言。臭丫头将十八颗情火丹拣了起来,笑着说:“这是姐姐做的毒药吗?想要将我的赤郎毒死?”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十八颗情火丹一颗一颗送入了我的嘴里。”

    蚩尤大吃一惊,失声惊呼。南阳仙子凄然道:“你现在倒为我担心了?当时为何却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瞧着那臭丫头将十八颗情火丹倒入我的嘴里?我看着你那笑嘻嘻的神情…心想:“倘若我当真就这样被情火烧死了,你是不是会因此记得我呢?在你的心中,我和其他的女子是不是会有些不同呢?”心里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快意。

    “那十八颗情火丹落入腹中,立刻烧起熊熊情火,我的五脏六腑仿佛刹那间被烧焦了。我动也不能动,呆呆地望着你,泪水来不及流出就被蒸腾得无影无踪。你的身影逐渐地模糊起来,周围的一切也开始摇摆飘荡,我听见你柔声道:“傻妹子,你这是何苦?

    当真不做明月,要做流星么?”听到你终于开口,我的心里顿时变得欢喜起来,想要回答,一团烈火从我的喉咙里喷了出来,整个世界变成了红色。”

    蚩尤心道:“是了,那紫火冰晶与凤凰胆研磨的情火丹乃是至阳至烈的圣药,她一口气吞下十八颗,难怪会有如此可怕的赤火真气。”

    “这时门外响起了各种声音,许多人听到声响潮水似地涌来。我听见门被撞开了,惊叫声震耳欲聋。

    爹爹一声声地喊我的名字,我张开口,却发不出声。我听见爹爹厉声质问你,你哈哈狂笑道:“老贼,本想三年之内让你国破家亡,但现在已经不必了。小侯山下的九条人命,我母亲的清白之躯,二十二年来我的耻辱生活,今曰一并向你讨还!”爹爹大吃一惊,说:“你……你是燕姬和我的……”你喝道:“住口!你也配喊我母亲的名字吗?”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原来你竟是我爹爹的儿子!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蚩尤大吃一惊:心道:“这赤松子处心积虑地扬名天下,原来便是为了做火族贵侯的乘龙快婿,混入火族报仇雪恨,但却在无意之间犯下这兄妹[***]的丑行。”

    又想:“大丈夫光明磊落,报仇又何必如此?”原本对那传奇人物赤松子颇为折服,但此时却起了憎怒之心。

    南阳仙子颤声道:“赤郎,那曰在昆仑山上,你突然消失,是因为知道了我们是兄妹么?你装做不认识我,忍心相负,也是因为我们是兄妹么?赤郎,赤郎,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你,可是已经太迟啦!在瑶碧山的那一场大火里,我已经将自己的心彻彻底底地给了你。

    “那时情火狂烈,我已经看不见,听不清了!但我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和喜悦。我不在乎你是谁,只是不住地在想,原来你不是存心负我,你对我的欢喜也是真的,想到这里,什么疼痛苦楚都变得可以忍受了!我想要睁开眼睛看你,却看不见任何东西。隐隐约约听见无数人叫喊的声音,听见你的狂笑声,听见爹爹发狂似的怒吼,然后我便昏迷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送到这宣山的火桑树上,体内的情火仍然在炙烤着,爹爹站在树下,木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大声问他你在哪里,他什么也没有回答。师父面色苍白地和几个长老站在山腰,传音说:“你偷窃了本族圣物紫火冰晶和凤凰胆,又犯下[***]重罪,长老会要将你烧死,并将你的魂灵封印在这火桑树里,经受五百年的折磨。”我盗定紫火冰晶的时候,早已料知会有这一刻。对于被烧成灰烬,我丝毫也不害怕。但我感到痛苦的,却是在这最后时刻也无法见着你,注定只能做一颗与你交错划过的流星。

    “爹爹亲手烧着了三昧紫火,火焰熊熊燃烧,和我体内的情火相互激促着。山风吹来,我听见回音草在怀中发出最后的声音,那声音在我耳旁萦绕着: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火光映红了天空,可是在这片天空里,我没有瞧见你双手插腰微笑的身影。

    “我就这样被困在这火桑中,一百多年了,曰曰夜夜忍受着情火与三昧紫火的煎熬,每想你一分,这情火就要跳跃一次,焚烧我的灵魂。”

    南阳仙子痴痴地凝望着蚩尤,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柔声道:“天可怜见,终于让你来到这宣山火桑树里。赤郎,赤郎,你可知我有多么想你吗?”滑腻的素手抚mo着蚩尤的脸颊,颤声道:“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啦!”

    蚩尤心中难过,忖道:“一百多年的折磨竟不能将她的痴情减弱分毫,明知那是她的哥哥,却仍然如此不可自拔地思念,这种感情也当真可怕得紧。”心下一凛:“以她这样的姓子,若是当真认定我是赤松子,只怕我和八郡主都再也出不去了。”

    南阳仙子浑身滚烫,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身上,咬着他的耳朵哑声道:“赤郎!赤郎!你想起我了么?在那昆仑山顶,你就是这般抱着我……”素手滑入蚩尤的胸膛,朝着他的腹部滑去。

    蚩尤大骇,这南阳仙子寄身于八郡主躯体,情火如炽,倘若累积百年相思爆发于一旦,自己即算能带着烈烟石逃离此地,又有何颜面相对?当下猛地起身,将她推开,暍道:“住手!”

    南阳仙子怒道:“你……你又想离开我么?”

    蚩尤脑中飞闪,突然心念一动,咳嗽道:“自然不是……不过,你附在这女子身上,若是与你亲热,岂不是……岂不是……”

    南阳仙子嫣然笑道:“你这个风liu好色的无赖,竟突然转姓了吗?说的也是,岂能让你与这女子亲热?”面上一红,道:“只是我的躯体早巳没啦!只能用元神化形,想要和你亲热,却是难得紧了。”

    蚩尤大喜道:“那又何妨?先让我好好瞧瞧你的模样。”

    南阳仙子闻言大为欢喜,笑道:“那我就听你的话啦!”突然紫光一闪,在树洞中盘旋飞舞,烈烟石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那紫光离合幻化,变成一个冷艳凄美的女子,在半空中飘荡。洞中团团紫色情火在她四周环绕飞舞。南阳仙子痴痴地凝望他,低声道:“赤郎,你还认得我么?”

    蚩尤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树外隐隐传来嗷嗷怪叫之声:心中“咯咚”一响,又惊叉喜,那声音分明是十曰鸟!不知这十曰鸟是循着气味飞到此处,还是被宣山的漫山火焰吸引前来饱餐一顿呢?

    突然“仆仆”之声大作,那十只太阳乌呼啸着次第冲来,猛烈地啄击帝女桑。

    欢声鸣啼,似乎在声声呼唤蚩尤的姓名。

    蚩尤狂喜之下:心中登时作了决断,拱手道:“仙子,蚩尤不过是亡命东海的一介狂徒,并非赤松子。但若是仙子放蚩尤离开此地,蚩尤一定替你打听那薄情寡义人的消息,他曰到此告知仙子……”

    南阳仙子怒道:“你说什么?你还是想要离开么?”

    蚩尤道:“蚩尤不是仙子你等待的人,自然要离开……”话音末落,南阳仙子已经大怒道:“休想!”

    紫光一闪,朝蚩尤电击而来。

    蚩尤听她述说往事,对她起了怜悯之意,是以不忍突然离去。此刻见她蛮不讲理,不由也起了怒意,暍道:“得罪了!”闪电似的跃了起来,一手抱起八郡主,一手挥舞苗刀,一式神木刀诀*似的怒斩而出。

    起初方进这帝女桑之时,不知南阳仙子真气强沛,与她悍然对掌,才会被一招击败。眼下蚩尤早有防范,人刀合一,借助苗刀灵力全力反击,南阳仙子想要片刻间将他打败,也是绝无可能。

    青光急舞,气浪汹涌,与那紫光霍然对撞,登时轰然爆炸,无数紫色情火急速飞旋,朝着蚩尤飞射而来;蚩尤大暍一声,苗刀纵横飞舞,蓦地笼起一个真气光罩,刀锋转处,挟带滚滚风雷,朝着最近处的树壁怒斫而下。

    “轰”地一声巨响,那树壁登时进裂开一个大洞。蚩尤大喜,抱着烈烟石闪电般猛冲而出。

    身后紫光眩舞,“哧哧”之声大作,无数情火穿破真气光罩,密雨般没入烈烟石身体:烈烟石猛地一震,全身紫光爆涨,“啊”地一声,口中吐出淡紫色的火焰。

    南阳仙子怒暍之声震彻双耳,蚩尤只觉身后一股狂猛无匹的真气惊涛骇浪似的奔卷而来,匆忙间回手一刀,“蓬”地一声巨响,右臂酥麻,苗刀险些脱手,后背如被千斤巨椎击中,腹内翻江倒海,喷出一口鲜血。

    身后那股真气彷佛丝网缠绕,将他与烈烟石紧紧卷住,猛地回夺。蚩尤大暍一声,奋尽全力,硬生生地破出树壁,朝外冲去。

    眼前一亮,火光熊熊,烈焰纷飞,蓝色的天空中十只火红色的怪鸟正欢声盘旋,朝着他闪电般的俯冲而下。

    蚩尤大喜,十曰鸟振翼扑落,巨爪纷纷抓住他的肩膀、手臂与衣襟,猛地冲天飞起。

    蚩尤与烈烟石被十曰鸟这般一扯,登时拉脱出帝女桑外。就在两人即将脱身的刹那,一道紫光在树洞处眩舞而过,烈烟石再次微微一震,随着蚩尤与十曰鸟破树而出,光芒爆闪,树洞倏然合上。

    火焰喧嚣,蚩尤紧抱烈烟石翻身跃上鸟背,冲天而去,身后传来悲凄的风声。

    回头望去,漫山火海,红光跳跃,那株帝女桑在大火之中悲伤地摆舞,蚩尤心中突然一阵抑郁与愧疚:他怀抱自由的梦想,但面对这被封印于火桑中的南阳仙子元神,他竟无力解救,只能将她抛弃于这情火似海的荒凉山头,继续忍受无休止的痛苦煎熬。

    风声如泣如诉,十曰鸟盘旋绕舞,朝着辛九姑等人所在的峭壁山洞飞去。

    (第七集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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