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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薄言归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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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沙弥一手搭在碗边,一手随意地握着筷子,看上去无精打采,毫无食欲。

    老和尚见到徒弟这副样子,轻叹了声气,劝道:“快吃些东西吧,待会还要继续赶路。”

    “不知老禅师要去哪里?”文瑄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老和尚虽没想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会突然搭话,但还是面点笑意客气地回道:“我要带我这徒儿去趟杭州城。”

    “看您老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连路奔波不少时日吧?怎么不在此歇息一晚?”沐冲抬起头跟着问了一句。

    老和尚面露尴尬之色,不在客栈住宿自然是因为囊中羞涩。

    文瑄带着温和的笑意解围道:“在下虽是个俗人,却也对大乘佛法十分向往,正巧我们兄弟二人也是要去杭州城,不知老禅师可愿意与我们同行?若能得您解惑一二,晚辈实在倍感荣幸,这一路上的斋食住宿也只管包在晚辈的身上。”

    老和尚本想拒绝,但眼角扫到满脸落寞的小徒弟后点头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文瑄即刻叫过小二,将镖师们空出的客房收拾出两间,供师徒二人休息。

    待填饱了肚子,疲乏的四人便各自回房休息,直到翌日天明才重新在楼下聚齐。

    “不再歇一天了?”

    当沐冲拿出银子结账的时候,女掌柜一手搭在柜上,一手理着刚梳洗过的发髻,意有所指地问道。

    “我们急着赶路。”沐冲吞吞吐吐地回答。

    “急着去哪?”女掌柜眨着眼睛问。

    “杭州城。”沐冲深吸了几口气后说话总算变得自然了一些。

    “杭州城的荷花应该开得正盛吧?可惜我还从没去看过呢。”女掌柜露出向往之色,俨然变成了一副少女模样。

    沐冲不知道如何回答,便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那你还会回来吗?”女掌柜歪着头问。

    “啊……”沐冲没想到她会有此问,心中明知处理了杭州的事后要与文瑄赶去台州路,可眼下却不愿说出让眼前人失望的话,鬼使神差地道:“不知道,可能会……但估计最快也要七日吧。”

    “那你可得记着为我摘朵莲花。”女掌柜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极为狡黠的可爱。

    “嗯,我记住了。”沐冲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

    女掌柜盯着沐冲的背影小声嘀咕:“真是个呆子。”

    沐冲招呼三人上路,但刚走出十步远,忽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有一记极为精妙的枪法招式遗留在了客栈一般。

    再往前走十步,沐冲又觉得自己与文瑄一样得了失魂症,脑子里空空如也。

    接着往前走,莫名悸动的心更是一步一抖。

    直至三十三步,女掌柜快要瞧不见他的身影,撅起朱唇准备回店的时候,沐冲喊住了三人。

    “稍等片刻。”

    说罢踅身折回,脚步也愈发得快,重新走了这三十三步后沐冲的脑门已覆了一层细密的汗。

    女掌柜的一只绣鞋已经踩到了店里,听到身后的脚步后又撤了回来,抿了抿薄唇,惊喜而又矜持地问:“小哥可还有事?”

    沐冲如临大敌,但此刻却拿出了舞枪的气势郑重行了一礼,礼毕依旧不敢直视眼前的姑娘,所以将目光锁在了她刚刚梳洗过的云鬓之上。

    “在下姓沐,‘薄言归沐’的沐,敢问姑娘芳名?”

    女掌柜笑了,弯起的嘴角如朝霞一般烂漫动人。

    “我叫阿柒,‘沐’中含‘七’的柒。”

    沐冲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目光也逐渐放到阿柒姑娘的脸上,将这记威力甚大的枪法绝学给背了下来。

    “阿柒姑娘,再见。”

    “沐小哥,慢走。”

    二人就此告别,沐冲也重新上路。

    文瑄这一次没有对沐冲打趣,反倒生出了一丝羡慕,感叹好看的皮囊真是好有用处,心中也不免回想起了绝尘谷底的那一抹幽香……

    看着默然不语的二人,小沙弥若有所思,老和尚也心有所想。

    路途虽不算远,但既然靠步行,自然也称不上近。

    除了小沙弥依旧一言不发以外,其他三人的话倒是逐渐多了起来。

    从老和尚的口中得知,师徒二人来自平江路长洲县的一处名为“妙智庵”的禅院。

    妙智庵规模虽小,但历史悠久,始建于南朝梁天监二年,初名法华庵,后改称妙智禅院,县中的百姓都觉妙智庵更加顺口,久而久之也就变为妙智庵了。

    妙智庵饱经朝代更迭下的兴荣衰败,好几次都几乎完全毁坏,经过几代住持的苦心维持才逐渐复兴。

    老和尚法号“宗传”,正是禅院的现任主持,听他话语中藏着的一丝骄傲,想必也为妙智庵的复兴出力颇多。

    小沙弥是宗传刚收不久的徒弟,由于年岁尚浅,因而留在身边暂且收为应法沙弥,待其年满十九之后再行剃度。

    小沙弥虽未正式出家,但宗传还是给他取了个法号,唤作“道衍”。

    道衍之所以如此阴郁不乐,是因其家中双亲才刚亡故不久,宗传一是见他可怜,二是认为此子极具慧根,所以就将他收作关门弟子跟在身边历练。

    道衍?文瑄听到这个法号之后心中震惊万分,这个苦命的小家伙竟是道衍和尚?那个在朱棣靖难之役中立下首功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直到文瑄问出其出家前的俗姓的确姓姚的时候,才敢确认了他的身份。

    道衍虽然有些好奇文瑄为何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但依然未曾开口,休憩时要么随师父诵读些佛经,要么便拿出些儒学典籍看看。

    让文瑄意外的是,宗传对他喜读儒书一事并不反对,甚至时常在旁指点一二,但出于礼数也没有多问。

    “老禅师此行杭州所为何事?”由于李乳娘对佛学亲近,所以沐冲对儒释并通的宗传很有好感。

    宗传也是有问必答,“听闻杭州灵隐寺正于近些日子召开法会,想必会有许多禅宗大能到场,老衲也是想带徒儿去开开眼界。”

    “灵隐寺?”沐冲感慨道:“我娘生前也曾多次提起那里,想必定是处佛门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