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下文学 www.bbxw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初春的过午,日头逐渐高起来,天际仿佛被无形的彩笔涂抹过一般,远远望去,云蒸霞蔚,阳光将茂盛的山林晕染得绚烂多姿,仿佛丛丛剪影,明暗分明。

    如此安谧的午后,总是令人昏昏欲睡,街道上原是鼎沸的人声也逐渐淡下来,只还剩街尾茶楼里说书人口若悬河、喋喋不休的激昂声。

    只听说书人醒目一拍,拍走满堂喧哗后拔高声音娓娓道:“永朝自建立以来,东荡西除,南征北讨,平定各方祸乱,才换来如今这太平盛世。

    若是不以汗水论功劳,只以成败论英雄,这里面最少不了的便是镇国公楚雷霆的劳苦功高。

    想当年,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雷霆将军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化身当今圣下手下最锋利最勇猛的一只利剑,所向披靡,势如破竹,为圣上打下如今的林氏江山。

    一封一封的捷报快马送长安,圣上龙颜大悦,挥手洒千金,赏功封爵,雷霆将军被封为镇国公,御笔赐宅镇国公府,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得抱美娇娘,一时羡煞旁人。

    京城人人皆知,镇国公与夫人情投意合,伉俪情深,两人婚后第二年,镇国公夫人生下一子,名楚辞,取自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之意,可见镇国公对世子寄予的厚望。

    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名师总是出高徒,更何况强将手下怎会有弱兵?

    世子自小就学会舞刀弄枪,在军营中摸爬滚打长大,热血也如潮涌,时时滚滚滔滔,鲜衣怒马少年时,就跟随镇国公参加过不少战役。

    世子心高气傲,从不倚仗镇国公的势力,而是凭自己的能力夺取功名。

    镇国公功名甚伟,就连儿子也如此优秀,镇国公府因此尤得圣上宠爱,不知惹得京城多少人眼红,只可惜….”

    似是想到许多令人惋惜的事,说书人表情哀戚,话语也停顿下来。

    在座不乏心知肚明的人,闻言摇摇头,只可惜这世事难料。

    满堂寂静,说书人话语里难掩惋惜:“这世子从军多年来,最出名的战役当属两年前的潭州剿匪之战。对于百战百胜的镇国公来说这本只是小菜一碟,人人都以为镇国公会和以前一般凯旋而归。

    可谁知,潭州山匪一事,其实是金元的一个圈套,那些山匪早已与金元勾结,目的就是为了折损我朝一元大将。

    镇国公意识到是个陷阱时早已被重重包围,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已折损不少士兵,眼看就要全军覆没,被金元得逞。”

    在座听完这惊险的描述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说书人继续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上阵父子兵。在这危急关头,是在建宁巡查的世子带兵五千赶去救援,只是这准备不足,五千人马如何能敌得对方的上万人马?

    然而等朝廷援军赶到时,却看到金元旗帜已被砍下,整座山头被血染红了颜色,遍地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骨。

    五千多人啊,加上镇国公原先带的所有的人,全都命丧黄泉。就连镇国公也….”

    说书人声音哽咽停顿,两年前的潭州之战整座山头只剩下世子一个活人,被人发现时正倒在血泊中抱着镇国公,腿上深深插着利箭,只凭最后一口气吊着。

    没有人知道那天完整的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经历丧父之痛的世子是如何以少敌多击退金元,但尸骸蔽野、血流成河这几个字,就足以惊心动魄。

    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说书人见台下的听众中有几人眼圈微红,满脸通红愤慨不满,更有甚者直接开始啜泣将要离席,注意到不停在使眼色的掌柜,说书人敛好情绪,醒目又是一拍。

    “自潭州一战后,潭州恢复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渐渐发展成富庶之地,即使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到过此地的人皆叹流连忘返。

    而镇国公府世子虽断腿落下残疾不能再行军打仗,但皇上从未因他有疾而冷落,反而封他为建威大将军,时常将宫中滋补的圣物赏给镇国公府。

    这建威大将军今年已二十又七,圣上见他自潭州一战后两年以来腿脚迟迟未有起色又尚未成家立业。

    恐他生出心病,遂将安国公府的嫡大小姐许配与他,希望能通过这桩喜事驱除邪气,带来喜气,使建威大将军身体康健,再次扬我永朝国威!”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虽然这建威大将军属实让人心疼,但坊间经常传闻他有腿疾之后性格反复无常阴晴不定,时而暴虐时而阴郁。

    还有人曾撞见镇国公府后门抬出过尸体,于是众人皆知楚辞闭门不出的这段日子常以虐杀下人为乐以此发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自潭州一战楚辞回京后,他便闭门不出已有两年未曾出现在世人面前。

    所以就算他依然颇得圣宠,暴虐也只是传闻,但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女儿去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孤僻且阴晴不定的人。

    即使那个人曾是他们口中的英雄。

    众人皆是起身拱手赞道“皇上圣明”“圣上体恤将军”之类的说辞,说书人见此转头看向掌柜,见掌柜的点了点头满脸满意之色这才松了口气。

    大厅内一扫方才的哀伤之气,复又热闹起来,不知是高兴建威大将军的婚事终于有着落,还是高兴自家的女儿不用再着急嫁出去,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喜洋洋之色。

    楼上包间里的柳向秋瞥了一眼大厅里热火朝天的讨论情形,看清一些人脸上的猥琐笑容时心里更是一阵恶寒,愤然起身关上门把那些词汇隔绝在外,转身看向当事人时呼吸凝了一瞬。

    少女斜倚窗边,一头青丝堪堪披在肩上,盘起来的部分只简单插了淡粉簪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双颊至颈光洁如瓷还透着淡淡的粉,晶亮有神的双瞳上眉如翠羽,顾盼间潋滟如流光。

    柳向秋看得有些痴,久到苏之蔻察觉不对望过来才回神,定了定心绪。

    走回到苏之蔻对面坐下,嘴上嗔道:“这些话我听了都闹心,你怎么没有什么反应?而且你明日就要成婚了,今日怎的还有闲心邀我来吃茶?”

    “我能有什么反应,圣旨都下来了,明日可就是我的大喜之日,难道我还能抗旨逃婚不成?”苏之蔻忽略她最后的问题,对自己闺中好友的问题感到好笑,笑盈盈的答道。

    柳向秋看清她有些没心没肺的笑,无奈道:“外面那些关于楚辞的传闻早已满天飞,你又不是不知道,若真的只是传闻,楚辞又怎会二十七还未有婚配?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嫁给他!而且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难道你就一点不怕?”

    苏之蔻转头看向窗外,街铺外边的墙壁上有粗壮的青藤盘缠而上,一朵朵鲜艳夺目的野花点缀其间,色彩斑斓,淡淡花香弥漫在空中,令人目不暇接、心神俱醉。

    想到人人口口相传关于楚辞的那些话,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他还能真的吃了我,再说了,我不满意又能如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呐,我嫁给建威大将军楚辞这可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啦!”

    嘴上是这么说,柳向秋细瞧她好一会,却见她眉眼间都是清晰的笑意,还带着几分少女怀春的娇娇情态,对那位据说杀人不眨眼的将军怀春….

    柳向秋打了个冷颤,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苏之蔻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谁吃亏她都不会吃亏,想来嫁过去也不会差到哪去。

    苏之蔻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暗下来,刚回到院子就见水兰迎上来,神情严肃,低声道:“小姐,侯爷方才派人来寻你,眼下在书房等着你呢。”

    苏之蔻脚步一顿,点点头往书房方向走。

    穿过回廊,停在书房外,听到里面传来粗粗咳嗽声,抬手叩了叩房门,声音骤停,等到传来“进来”的雄厚声音,才缓缓推开门进去。

    室内的光有些暗,苏之蔻刚适应这光线,就被扑面而来的浓厚药味刺激得轻轻蹙眉一瞬,而后面上却是不显,走到书桌前垂着头给后面的男人请安。

    苏宗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被他刻意忽略的那几年竟已出落得如此标致,十足像极了她的母亲白氏。

    白氏当年也是出落得如此貌美,都说潭州有双姝,倾国倾城,花容月貌像是仙子下凡,而且白氏可是鼎鼎有名的洞庭商帮创始人白老爷子最宠爱的女儿。

    虽不是当初自己如何入得了白家大小姐的眼,可他娶她时是身心有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苏之蔻缓缓抬头,看清他眼底隐隐的缱绻之色,好似在透过她在怀念,眸光微闪,压下眼里的讽刺与厌恶,淡淡开口打断:“父亲这么晚叫女儿前来,请问是所为何事?”

    苏宗飘散的思绪一下被聚拢,听懂她语气里的疏离哽了一下,也不再看她,而是肃容语气强硬的叮嘱:

    “明日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你母亲走的早,有些事你还是得明白,你的一举一止代表的都是安国公府,嫁过去后切忌谨言慎行,不要让人瞧不起。”

    “是,女儿记住了。”

    苏宗看她在光下白玉般的面容,心里瞬间又软下来,指尖敲了敲案桌上的一个锦盒:

    “你能记住便好,明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今夜便好生休息,为父记得你最喜欢的便是玫瑰簪花,这个盒子你拿去。”

    苏之蔻轻轻抬眼,从容的上前拿起盒子就要退下,却撞进苏宗含着些许期待的目光,顿了一下,温声开口道:“最近的天气乍暖还寒,父亲多注意身体才是,勿要因为贪凉坏了身子。”

    苏宗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春夜,高傲而清冷地贴着悠远的蓝天,只有细丝般的浮云给它织出忧郁的皱纹,淡月笼纱,娉娉婷婷。

    苏之蔻站在桥上,借着稀疏的月光打开锦盒,一只做工小巧精致的玫瑰簪子就映入眼帘,月光勾勒在玫瑰花瓣上,浮光耀金,炫彩夺目。

    静静看了几眼,苏之蔻仔细想了一下,却真的发现自己连伸手去触碰的念头都没有。

    十岁时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她又怎么还会喜欢。

    缓缓盖上盒子,把盒子往湖里随手一丢,一条完美的弧度带来清脆的落水声,水波层层散开,像在闪光的光圈。

    看一眼都嫌多余,施施然转身离开。

    苏之蔻悠哉游哉回到院里,就见水梅表情急匆匆走上来,脸上一片愤愤不平之色,见怪不怪的问道:“怎么啦?是谁又惹我们小水梅不高兴啦?”

    “小姐!”水梅躲开苏之蔻要掐她脸的手嗔道,语气十分不满似乎气极,“那二小姐方才来了,硬要闯进院子里,怎么赶都赶不走,下人又不好多说,现正赖在你的院子里吃茶!”

    说完又陆陆续续嘟囔两声,听得出是在咒骂。

    苏之蔻表情瞬间淡下来,任由水梅扶着她往屋里走。

    “姐姐回来了?妹妹早已等候多时。”屋里的苏之玉听到动静,见苏之蔻面无表情走进来连忙站起身笑道。

    “别攀亲戚关系叫劳什子姐姐,我从来都只有之念一个妹妹,你不过是一个勾栏瓦舍里出来的下贱玩意儿生的下贱胚子,竟也敢来我院里与我称姐道妹。”

    苏之蔻坐到自己常待的榻上,淡定给自己倒茶,漫不经心道。

    苏之玉脸色一僵,从小到大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被这直白的话激得眼圈微红,声音也带着细微的颤抖:

    “姐姐真是说笑了,妹妹不过是知道姐姐明日出嫁,特意在姐姐临行前前来看望,姐姐大可不必口出此言羞辱于我。”

    “我就是羞辱你又如何,区区一个妾室生出来的庶女,倒有那脸面来我面前摆小姐的谱?我看你真是蝙蝠身上插鸡毛,忘了自己是个什么鸟?”

    苏之蔻听她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属实心烦,抬眼看着她那张与某人八分相像的脸。

    一样的人畜无害,一样的楚楚可怜,一样的让她觉得面目可憎,于是顿时连装装样子的功夫都懒得做,嘴上也是十分不客气。

    苏之玉从小到大都是钱姨娘按照京城大家闺秀的目标来培养的,学的最多的也是女德与女红。

    从未被人用如此粗俗鄙陋的话指着鼻子骂,一瞬间就红了眼,颤着嘴唇说不出话。

    苏之蔻又哪里像小姐,倒是和山野里出来的粗鄙农妇别无两样。

    定了定心神,苏之玉掐着手心不停在心理暗示自己不可落她下乘,声音努力克制着颤抖:

    “姐姐好大的本事,如今这府里还是父亲做主,就算我身份低微,可那又如何,父亲最疼我母亲,反倒是姐姐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令妹妹大吃一惊。

    我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平日里还总心疼着姐姐年幼时变没了母亲,现在又嫁了个…这样的夫婿,倒也挺让人心疼。”

    “哐当”一声,茶杯碎在脚边的声音打断苏之玉还要喋喋不休讲下去的话,苏之蔻眉眼完全冷下来,拿起手边的茶壶走到苏之玉旁边,扯过她走出屋子。

    一直走到院子里的石墩旁,苏之蔻掐着还在一脸茫然的苏之玉扯着她站定。

    而后站上旁边的石墩,拿着茶壶的手腕一转,壶嘴对准她的头顶,茶水瞬间淋头而下。

    “啊——!”苏之玉连声惨叫起来,抱着头想躲开却被苏之蔻桎梏得动弹不行,就这么惨叫着等待着茶壶的水被倾到干净。

    倒干净最后一滴茶水,苏之蔻对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想到那支被她甩进水里的簪子。

    难怪苏宗平白无故会送她簪子,原是盘算着抬小妾的念头来试探她,故作讨好。

    苏之蔻冷笑一声,想到母亲再想到楚辞,用力将茶壶重重砸到苏之玉脚边。

    跳下石墩,扯着她的手臂不放开,抬起手一个流畅的弧度,伴随着清脆的一巴掌。

    她的手劲向来很大,再加上苏之玉满脸都是茶水,她的脸上瞬间添上一个红肿的印子,十分醒目,完全激起了苏之蔻骨子里的所有恶劣和嗜血因子。

    苏之玉被那一巴掌打的双耳嗡嗡作响,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疼,见她伸手去摸腰间,这个眼熟的动作瞬间勾起她关于苏之蔻的所有不好的记忆。

    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惧和恐慌,红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抖如筛糠。

    苏之蔻却像得了极大的乐趣似的,低低轻笑出声。

    想到待会苏之念要来,冷眼看向手脚发软摔倒在地苏之玉,只瞥了一瞬就嫌弃的移开眼,“滚吧,真是丢人现眼。”

    说完转身就走,周围的下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各自忙碌着,偌大的院子一时只剩苏之玉瘫软在地发出的急促呼吸声。

    【作者题外话】:感谢友友萌点开我的书!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河狸携男女主和一众配角以及路人甲乙丙丁给大家鞠躬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