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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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这时候过年并没有像改革开放后那样处处张灯结彩, 歌舞升平。

    县城的气氛相对平日要好一些,但还是透着这个特殊时代的压抑感, 没有耳熟能详的贺年歌, 也没有摆满大街小巷喜气洋洋的贺年食品和火红喜庆的挥春对联。

    能够采办过年物资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肉联厂、副食品厂、供销社、国营商场……每个地方都是人挤人连脚都插不进去。

    这么冷的天都抵挡不住人们的采办热情。

    韩城见状有点后悔没从市里买些烟花鞭炮,虽然也是挤, 可是没到这种恐怖的程度。

    “先送你们去找大哥我再来排队买, 你们别挤了。”韩城说。

    小饭团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经常跟着爸爸妈妈挤供销社挤黑市买东西, 可这么大的“大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饭团眨巴眼:“妈妈, 好多人啊。”

    苏笑笑搂着崽崽的脖子:“是呀, 农村生活清苦, 大家也只有过年这几天才舍得买点好吃, 用点好的, 所以都挤到一块了。”

    饭团点点头:“那我们不跟他们抢了吧?小宝,咱们不买鞭炮了好吗?”

    小宝有记忆以来过年就是这样挤供销社的,他都已经习惯了:“我也是农村人呀, 我也是一年才买一次呀, 平时奶奶都不让我买的, 我不怕挤, 我钻得快能挤到前面去, 等会我和姑父去买。”

    家里几个孩子一个比一猴精,论逻辑思维饭团和小宝也是旗鼓相当, 谁也不输谁。

    韩城说:“没关系, 一年一度, 小宝和姑姑去大伯家待着,我等下去买就是, 买完再去接你们。”

    小宝可高兴了:“姑父最好啦。”

    小饭团和小柱子其实也是想玩,听到韩城这么说自然也是高兴。

    韩城把他们送到食品加工厂的宿舍大楼前便开车走了。

    苏笑笑拿了几块饼干给负责看门管大门的大爷,登记好去找苏振中,大爷得了她的饼干,笑眯眯带着他们来到苏振中所在的楼栋。

    宿舍楼有些年头,筒子楼又破又旧楼道很窄,扶手掉皮墙壁都是发黑的,小豆包不让妈妈抱,让哥哥拉着他往上走。

    苏振中一家三口就住在二楼最末端的一个单元里。

    工厂大部分人都已经放假,苏振中一家也准备收拾完就回苏家村过年。

    大宝得了一个新弹弓不舍得用,摸了又摸,准备带回苏家村再和小宝一起玩。

    门没有锁,苏笑笑带着孩子们到来的时候,大宝正好对准门口模拟射击,“BIU”的一声,苏笑笑忽然出现,笑着喊:“大哥大嫂大宝。”

    吓得大宝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苏振中和梁红梅正在搞卫生,闻声双双望向门口。

    梁红梅又惊又喜:“笑笑?你怎么来了?”梁红梅擦干手,上前握住苏笑笑的手臂前后左右看,“你这是大变样了啊,瞧着还胖了点,嫂子差点都认不出来。”

    苏笑笑说:“最近能吃能睡,是胖了点,崽崽们过来,这是大舅大舅妈和大宝哥哥。”

    三个漂亮又大方的崽崽一字排开脆生生地喊:“大舅、大舅妈、大宝哥哥!”

    可把梁红梅和苏振中稀罕坏了。

    梁红梅挨个看孩子们,眼睛都直了:“哟,这些孩子都怎么养的啊,真是个顶个好看,来来来,大宝快把冬瓜糖拿过来分给弟弟们吃。”

    大宝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他除了还没记事的时候苏笑笑带过一段时间,其余时间都是跟着父母在县里生活,远没有小宝和苏笑笑朝夕相对的感情深,但是他还是很喜欢这个漂亮姑姑。

    腼腆地喊了声姑姑便“咚咚”跑进房间把爸爸妈妈单位发的冬瓜糖拿出来分给小伙伴们吃。

    小宝先抓了一块塞到小豆包的手上才跟大宝介绍:“大宝哥,最小这个是小豆包,这是饭团,这是柱子,上回我跟你说过,他们都是上一年级,但是都特别厉害,写字比我还漂亮呢。”

    大宝是这里最大的孩子,他比小宝大一岁,在读二年级,是大哥哥了。

    小饭团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吃冬瓜糖,嚼着又软又清甜,饭团这个吃货一吃就喜欢上了。

    “妈妈,这个冬瓜糖比大白兔还好吃,我们能不能叫爸爸排队买一点?”

    苏笑笑正和梁红芳闲聊,听到饭团这么说,也捏了一块放进嘴巴,确实很清甜,便点点头:“今天买不了,等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一点回去。”

    梁红芳直接说:“不用买,我们单位发挺多的,我和振中都有,到时候你们拿一份回去吃。”

    梁红梅其实人还挺大方的,就是被家里不争气的哥哥弟弟拖累,每个月少不了得拿些钱和票补贴娘家,婆家条件算不错,丈夫和婆婆虽然不说什么,但她自己就觉得挺对不住老苏家的,小姑大方,连大棉袄和笔盒都舍得给大宝买,这点冬瓜糖不算什么。

    苏笑笑正要说留在家里给大宝小宝吃,这话还没说出口呢,门外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夭寿哦,这么好的冬瓜糖,我我家大牛大蛋都没吃过一粒,你个败家娘们居然要给外人吃,雷公不劈死你个不孝女,我先打死你!”

    听到这个声音,梁红芳脸色一变,苏振中的表情也不大好。

    崽崽们嘴里含着冬瓜糖,一个个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瞪大眼睛你眼望我眼,都看着大宝小宝,意思很明显:“这什么情况?”

    大宝刚刚还很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因为觉得丢脸,还有些薄红,小声说:“我外婆,又来搬我们家东西了。”

    红梅娘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推了苏笑笑一把,吓得崽崽们赶紧把妈妈护在身后。

    饭团怒了,叉着腰怒瞪红梅娘:“你个老太婆干嘛推我妈妈!”

    柱子和豆包也是一脸愤怒看着她。

    小宝知道大宝外婆不是好人,直接上手推他:“我姑姑肚子里有妹妹,推坏了你赔吗?”

    梁红梅这才想起苏笑笑怀孕的事,拉着苏笑笑左右看:“笑笑你没事吧?”

    全家人最宝贝这个妹妹,要是有什么闪失,全家人都饶不了她。

    苏笑笑摇了摇头:“我没事。”

    红梅娘打量着苏笑笑:“哟,原来是亲家小姑啊?不好意思啊,我瞧你这一身光鲜亮丽,不会跟我这个老太婆抢冬瓜糖这么下作吧?”

    梁红梅气红了脸:“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前两天不是刚来过?怎么又来了?”

    红梅娘瞪了自家不争气的女儿一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女儿家我还不能来了?我不上来哪里知道你居然还藏了这么多好东西?你哥哥和弟弟的孩子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你悄默默藏这么多好东西,还有没有良心了?”

    同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苏笑笑是万千宠爱,全家人都宠着她,梁红梅是全家人都压榨她,都觉得她嫁给大队长的儿子,夫妻都是双职工,条件好,一个个就像吸血鬼似的拿她娘当枪使,恨不得榨干她。

    自家亲娘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忍气吞声说:“你先回去,我初二回去给你带点过去。”

    红梅娘冷笑:“我来都来了,你该不会让我两手空空回去吧?”

    苏振中其实早已经是忍无可忍,但一直怕梁红梅难做,也不好跟一个老太太撕破脸,但是今天这个贪心不足的岳母都欺负到自家妹妹头上,他再也无法再忍:“你还想怎么样?要把我们家都搬空才甘心吗?!”

    红梅娘被苏振中这么一吼,顿时愣住。

    平日里这个女婿是不怎么说话的,她每每上来吵一吵闹一闹,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就什么都以女儿为主,她还以为女儿早已经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呢。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梁红梅都愣住了,丈夫斯文有礼,平日里说话都不会大声,她赶紧推着她娘往外走:“娘,笑笑在这呢,你让我以后在婆家怎么做人?你别这样行不行?”

    红梅娘反应过来,当下指着苏振中的鼻子骂:“反了天了你,当初多少人富贵人家看中我的女儿,要不是你死皮赖脸一而再再而三登门,我能把女儿嫁给你这个一穷二白的泥腿子?我女儿随便嫁一个城里人不比嫁给你风光?你现在来给我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啊?”

    苏振中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压抑多年的情绪瞬间爆发:“是,我要是早知道她背后藏了你们这么大一窝吸血鬼,你们就是倒贴钱我也不敢娶,我这么穷我娶得起吗?

    我父母好不容易供我读完高中,我工作这么些年,没给我自己家里割过几斤肉,没孝敬过我父母几个钱,没给我爹娘置办过一件衣服,我侄子五岁了,我连铅笔都没有给他买过一支,全部的钱和票都让红梅贴给你们这一家吸血鬼,难道还不够吗?现在连我侄子和外甥吃颗我单位发的冬瓜糖,难道都要跟你打申请报告才能吃吗?”

    苏振中一向文质彬彬,如今红着眼,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歇斯底里的压抑和绝望,可想而知他是真的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这么多年他从未跟家里说过半句,村里人人都羡慕他娶了梁红梅这么个城里人,都以为他凭岳家贵,可有谁知道他摊上的是这么个岳家?

    所谓清官难审家务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苏笑笑现在总算明白了,她一直都很纳闷,大哥大嫂一家的收入明明不低,但真的很少拿什么东西回家里,大宝也没有富养,他们夫妻俩本身也很勤俭,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原因居然在这里啊。

    梁红梅捂着脸哭,一个劲地跟苏振中说对不起。

    红梅娘也是第一次见女婿这副鬼样子,本来还在组织语言看看怎么还嘴,苏振中直接说:“附在我们身上吸了这么多年的血,什么都够了吧?以后红梅要是再敢往娘家拿一分钱,一张票,我立马跟她签字离婚,大宝跟着我,我衷心祝愿你们找到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富贵人家,我这等穷人养不起你们一家,我说到做到!”

    离婚?红梅娘震惊了,她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很好相与的女婿居然会提离婚两个字。

    她是偏心两个儿子不假,但也真的没有想过毁了女儿。

    她知道女婿铁了心,没敢再作,万一真把女儿的婚姻作没了,到时候跑回娘家吃她的,吃亏的还是她,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梁红梅哭,大宝也抱着他娘哇哇大哭。

    苏笑笑拍拍梁红梅的后背:“没事了大嫂,我大哥那些话是说给你娘听的,不是真的要跟你离婚,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这样彻底斩乱麻,你娘总是这样影响你们的生活也不是办法,对大宝的成长也不好,是不是啊大哥?”

    苏振中脸色缓了缓:“红梅,我那些话是说给你娘听,也是说给你听,你要想跟我过下去,就好好想想以后我们这个小家该怎么生活,我们老苏家不是冤大头,我一直不想把事做绝,以免让你难做,但是我似乎错了,你根本拎不清,也没为我们这个家打算过,我说真的,我只能忍到这了,你再不改,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咱就离婚吧。”

    梁红梅提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已经陪伴了自己十几年,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毕业到工作,再到结婚生子,一起走过了十几年风雨的男人,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到了他的忍耐底线,他们为她娘家的事争吵过无数次,也无数次和稀泥,梁红梅第一次真正感到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