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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冬日暖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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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 陶然就爬起来去给盛昱龙买小菜了,他知道盛昱龙不爱吃剩菜, 所以没买多,买回来到了他家, 盛昱龙竟然还在睡觉,裸着膀子就过来给他开门了。

    “你不冷啊?”陶然问。

    盛昱龙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说:“你来这么早。”

    “是你起得晚,赶紧洗漱一下,我还买了点包子和粥,热乎着呢。”

    盛昱龙就去随便洗漱了一下,陶然献宝似的把他买的小菜送上, 问:“怎么样, 我没骗你吧?”

    盛昱龙说:“还行。”

    “口味真刁。”

    “你也吃。”

    “我吃过早饭来的。”话虽然这么说,盛昱龙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他还是张嘴接了,一边吃一边点头:“这明明就很好吃。”

    “好吃好吃, 你买的都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我先回去了。”

    盛昱龙眉头一皱:“屁股没坐热呢,就走?”

    “今天我们家蒸馒头,我得回去帮忙呢。”

    快到年下了,按着他们老家的习俗,都要蒸馒头。过年蒸的馒头和平日里做的馒头不一样,工艺更复杂,做的也多, 一般都要做上百个,可以一直吃到年后。这算是一年一度的大事,陶建国和刘娟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活了,半夜要起来好几遍,看面团的发酵程度。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基本上一到年关,家家户户都要做馒头,一个大院的人都会互相帮忙,今天大家都给你家做,明天大家都来我家做,人多,做的就快,一两个钟头就能完成。今年他们都要全靠自己了。

    陶建国力气大,揉面的活交给他,除了做馒头,还要做一部分菜包子,陶然就在旁边擀面皮,刘娟负责包,一家三口忙活到快中午,第一笼包子就放入锅里面去了。刘娟说:“陶然,去,给你六叔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吃包子。”

    陶然还在包最后几个,手上都是面粉,便说:“你给他打吧,我手上不得空。”

    刘娟就去电话机旁给盛昱龙打电话:“你六叔电话号码是多少?”

    陶建国在厨房里说:“旁边不是有记他电话?”

    刘娟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陶然说:“用我手机打吧,上头有他的号。”

    刘娟就去他兜里掏了手机出来,她还不会用手机呢,陶然一边包包子一边教她,刘娟说:“这哪有座机好用,打个电话还得翻半天。”

    她不知道怎么就按到通话记录里去了,这一看不得了,竟然全都是盛昱龙,连个别的号都没有。

    陶然存盛昱龙的号码,原来存的其实是“六叔”,后来俩人关系越来越近,他就改成了“盛昱龙”,这关系亲了,越是生分的称呼反而看着越暧昧,他有事没事就爱叫盛昱龙的名字。

    刘娟心里突突直跳,陶然回头问:“找到了么?”

    “找到了。”刘娟说着就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打通了,听盛昱龙说:“小子,舍得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那语气格外轻佻,亲密,听的刘娟心里一震,又有些尴尬,说:“老六,是我……我们家包包子,你陶大哥让你过来吃。”

    电话那头盛昱龙似乎也惊了一下,随即就说:“嫂子啊,我以为是那谁呢……包包子是吧,可能去不了,我在外头跟人吃饭呢。”

    “这样啊,那你忙吧……”

    “要不下午你让陶然给我送点过来吧,好久没吃你包的包子了。”

    那语气带了一点讨好的味道,刘娟笑了笑,说:“行。”

    挂了电话,刘娟的心还是突突直跳。陶然问:“他不来?”

    “说是在外头跟朋友吃饭呢,来不了。等下午你去给他送点吧,本来也做了他家那一份。”

    “他一个人,能吃几个馒头包子,”陶然说,“他那个人才懒得动火呢,给他送他也未必吃,懒得很。”

    “怎么这么说长辈呢?”刘娟皱着眉头看向陶然。

    她恍然才发现,一向清冷而有礼貌的陶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盛昱龙竟然已经那么随便,骄狂,完全和他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态度不一样。

    陶然见她眉眼有些严厉,便笑着说:“我说真话啊,给他几个就行了,他这人很少动火做饭的,都是在外头吃。”

    刘娟没说话,忍不住又往下拉了拉通话记录,发现全都是盛昱龙,偶尔夹杂了一两个他们家的电话号码。

    原来这么多个夜晚,陶然都是在跟盛昱龙聊天。密密麻麻,几乎每天都有。

    刘娟的心凉了半截,她即便不知道世上还有同性恋这件事,也知道这样不正常。

    第一笼包子要起锅了,陶建国在厨房喊刘娟,刘娟拿了馍筐过去,陶建国说:“起锅咯。”

    他说完就把蒸笼第一格抬了起来,那蒸汽突突地往外冒,刘娟忽然叫了一声,手一甩,直接把陶建国手里的蒸笼给撞掉在地上,热腾腾的包子散落一地,陶建国却只顾着看刘娟的手:“烫着了?”

    刘娟白皙的手红了一片,被刚才的蒸汽熏到了。

    陶建国赶紧打开了水龙头,捏着她的手冲了一下,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事。”

    陶然听见动静也跑了进来,弯腰要捡地上的包子,陶建国忙说:“别烫着你了。”

    “我来吧。”刘娟拿了抹布,将地上的包子一个一个捡了起来,都脏了。

    过年蒸馒头包子,最忌讳这种事了,谁家的馒头包子蒸得不好,会认为流年不利,夫妇俩心里都有些沉。陶建国安慰说:“没事,揭了皮还可以吃。”

    刘娟没说话,抬头看旁边站着的陶然,心里头就更乱了。

    下午的时候,她让陶建国去给盛昱龙送包子。陶建国干了一天活,累的不想动:“你让陶然去多好。”

    刘娟说:“干嘛总让他往老六那里跑,你自己的兄弟,你不去谁去?”

    陶然说:“你们别吵啦,我去我去。”

    态度很是积极。

    最后一笼包子,刚出锅的,还是热腾腾的。刘娟将包子包严实了,放进篮子里了,又用毛巾盖了一层,说:“早点回来。”

    陶然点点头,提着篮子就出了门。刘娟送他到门口,站在巷子里看陶然一溜小跑,好像唯恐天冷,迟了包子会凉掉。

    陶建国有点累了,就在卧室睡了一觉,天将黑才起来,看见刘娟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没开灯,有一点晦暗。他将灯打开,刘娟才仿佛突然惊醒,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这么坐着?”

    刘娟站起来,说:“累了。”

    “累了就到床上躺一会,陶然呢,还没回来?”

    刘娟说:“没有……晚饭要怎么吃?”

    “我还真不饿,煮点粥吧。”下午包子出笼的时候吃了几个,到现在都还是饱的。

    刘娟就去厨房开火煮了点粥,做好的时候陶然回来了,在客厅里和陶建国说话。

    “怎么去这么久?”

    “强叔他们在六叔家里,我就留那玩了一会。”

    粥做好之后,陶然却已经进卧室看电视去了。陶建国跟她说:“孩子说在老六在吃过了。”

    夫妻俩就喝了点粥,也进房间来看电视。

    时间还早,电视台都在播新闻联播,陶然长大了之后其中的一个改变,就是开始学会了和陶建国一边看新闻一边讨论,聊几句政治上的事。女儿小时候一般和父亲亲,大了开始和母亲说心事,儿子正好反过来,小时候跟妈妈亲,长大了之后开始和爸爸有话题。

    刘娟觉得很是失落,心里沉沉的坐在床上。

    陶建国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问:“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一直蔫蔫的,生病了?”

    刘娟说:“没有,可能最近太累了。”

    陶建国就让陶然做饭搞卫生:“一年了,也让你妈歇歇。”

    陶然从小被教育的好,搞卫生做饭都是一把能手。其实和别人家的儿子比,陶然已经算是非常优秀了。

    刘娟看他表现这么好,心中母爱泛滥,就很想问一问陶然。她希望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早点说开,自己也好放下,开开心心过个年。

    她是不相信自己一向懂事听话的儿子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可是几次要张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儿子,和一个长辈级的男人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关系……这件事本身就让她觉得无比怪异。

    可是她越来越难以忍住了,因为每天晚上看完电视,陶然的电话总是会准时想起来。

    这手机铃声对于刘娟来说简直成为一种煎熬,她试图找一些陶然必须要和盛昱龙每天通话的理由,可是她找不出来。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家庭主妇,她从小爱读言情小说,她懂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陶然在和盛昱龙谈恋爱,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理由。

    刘娟觉得难以置信而震惊。

    快到春节的时候,刘娟病了。

    这一病还很厉害,脸色难看,提不起神来。去医院看了看,只说是寻常感冒,上火,加上咽喉肿痛。可是刘娟不是娇滴滴的女人,以前也感冒发烧过,照样上班做饭,如今却好像起不了床了一样,整天在床上躺着。家里的活都交给了陶然,父子俩都很关心她。陶建国问她想要什么礼物,送她。

    “说起来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我还没送过你值钱的东西呢。”陶建国说。

    “老夫老妻了,买那些没用的做什么,都攒着吧。”刘娟有气无力地说。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陶建国,陶建国还一无所知,说年三十不知道老六去哪里过:“他要是不回他们盛家,不如叫他过来到咱们这里过,省的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陶然正要说好,就听刘娟说:“你别老让他往咱们家里来,人家都没有一点自己的事么?”

    “他能有什么事,”陶然说,“要是打电话让他来,他肯定来,我可以先问问他。”

    刘娟眉头皱了皱,说:“要问也该你爸张口,你小孩子掺和什么。”

    陶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听了这话没说话,继续看他的电视。

    刘娟忽然来了气,伸手拍了一下陶然的肩膀,很用力。陶然被拍的往前一歪,坐直了回头看她。陶建国笑着说:“你拍那么大的劲。”

    “儿不打不成器,”刘娟说,“一直宠着他,保不准他以后无法无天了。”

    陶然回头笑了笑,搬着板凳往外头走了几步:“这下就拍不到了。”

    刘娟笑了出来,嘴角略有些苦涩,半夜睡觉的时候,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哭声压抑,可还是把陶建国给吵醒了,陶建国吓了一跳,问说:“怎么了?”

    “做噩梦了。”刘娟哽咽着说。

    陶建国就将她搂在怀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刘娟依偎在陶建国宽厚温实的怀里,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对于刘娟而言,这简直是等闲平地起波澜,眼瞅着生活越来越幸福圆满的当口,忽然扯开了一道口子,就像去年鲁河的堤岸,只是小小一道口子,对于他们的生活而言,可能也是瞬间倾覆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