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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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训队共有十天时间。
在这十天里, 第一天是开幕式, 第二天是闭幕式, 而扣除了这两天以后,剩下的八天里,一共要举行六场考试。
前四场都是有针对性的考试, 分别是代数、几何、数论、组合,这四场考试,每考两天可以歇一天。
而后面的两场,就是综合性的大考, 连考两日。
第一天的时候,袁英光几乎没有出现。他除了在早晨开了一次班会, 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再就是下午的时候露面一次, 一人发了一本新装订的、连封皮都没有的练习册。
叶千盈才一捻那本练习册就笑了——上面都是纸粉, 沾着的油墨味十分新鲜,显然是刚印出来没有多久。
袁英光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叶千盈的想法。
“都是从你们上交的作业里, 选出来的有价值的题——今天印出来的是一部分,这里面会有一小知识点涉及到明天后天考试的内容, 所以你们可以先自习。”
换而言之,这本练习册里就有需要他们注意的知识点?
班级里,几个之前就认识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按照往年的规律,第二天肯定是考线代,第三天就只考几何,这么说的话, 那是不是只要看这本册子里的线代和几何部分,其他的东西暂时不用管就好了?
这本习题集看起来大概有两百来页,四种题型一种五十道。
要是只复习明天涉及到的内容,那就是五十道题,现在距离明天考试还有将近十六个小时……
这么多题要他们做,那肯定是做不完的,但要只是看看知识点的话,或许能行。
袁英光不动声色,只是高高地站在讲台上,把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你们自习吧,我会在这期间巡视。”最后,袁老师只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离开:“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谁有违反纪律的行为,我会立刻把你们送出训练营。在我这里,所有的机会都只有一次。”
这话说完,班级里原本心思活动的同学都飞快地冷静下来,再次变成了一群蔫头蔫脑的鹌鹑。
整个下午,班里只响起着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以及翻页的声音,大家甚至连自习时候交头接耳问题都不敢,几乎所有交流都是通过递纸条完成的。
大家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然养成了一身分辨老师软硬的功夫,更知道什么样的老师好商量,什么样的老师得罪不得。
袁老师那么严肃的人,谁敢拿自己的名额去试试,看他到底会不会说到做到,把学生从训练队里撵出去啊!
和其他同学一样,叶千盈也在翻这本习题册。
这本一看就知道是新鲜装订的习题册里一共有二百二十道题,其中线代、几何、数论和组合各有五十五道。按照袁英光的那个说法,明天考试的线代知识点,有一部分就隐藏在眼前的习题册里。
叶千盈打开册子的线代部分,将五十五道题依次翻阅了一遍,很快确定了一件事。
她确定了,自己只需要看四十五道题。
因为在这五十五道题目里,里面整整有十道题,都是她交上去的作业。
叶千盈千挑万选交上去的那十道线代,全都雀屏中选,无一遗漏。
叶千盈:“哇……”
要是她的题直接就被选上去十道,那剩下的人呢?会不会有人和她一样,交上去的题目也被选上了十道……或者稍微少一点,八道,五道?
按照教练之前的说法,这个条件,明显就对作业被选中的同学非常有利嘛。
她在心里喃喃地和系统感慨道:“这可就……很有意思了。”
感觉教练们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啊!
……
剩下的时间里,叶千盈都在研究被教练组选中的那些题目。
她发现了,教练选题的风格也都很有意思。鉴于这次教练组的十二个教练,叶千盈做过他们其中十个人的题目,所以有时候看着题干,她就能猜出来哪道题是哪个人选的。
比如说曲折回环、拐弯抹角,要用第一个条件推出第二个条件、再用第二个条件推出第三个条件,并且第三个条件才是解题的需知条件,解出第三个条件只代表你可以开始解题,而不代表你把题做上来的那道题——如此之不做人,必然是熊老师选的。
呃,当然,你要是问是谁交的嘛,那当然是叶千盈交的。
她在代数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钻研,在线代的理解上也比一般人要深。故而,在线代十道作业题的选择里,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个人偏好,各种风格的题目都摘了一两道。
换成组合和数论的话,叶千盈的喜好就比较统一了,更能看出来她自己的个人风格。
以上所有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叶千盈刚刚读完一道题目,提起笔来将要在白纸上落下,忽然想到这一层来,随即恍然而悟。
原来如此,之前的“班会”上,袁老师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点她站起来。
她选的线代题目风格太杂了,和其他三份题目里体现出来的东西不太对的上,所以袁英光才要让她上黑板,试试叶千盈的水有多深。
而后来他让叶千盈连续换了两种方法解题,可能就是纯粹想看看,叶千盈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了。
叶千盈:“黑心啊,真是黑心啊……”
你永远也看不破,老师有这么多的千层套路。
不过嘛……
叶千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嗨,之前袁老师只叫我不叫寇承载,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在他那里挂上号了呢。这么看来,是我多心了啊。”
系统:“……”
不,宿主,请相信您自己,您就是在袁英光那里挂上号了,这一点不必怀疑。
————————————
集训营里包住宿也包用餐。
下午的自习结束以后,叶千盈和小伙伴们在食堂汇合,彼此都交流了一下自己班级的情况,以及自己掌握的情报。
“我们班的班主任是方老师。”窦信然显然也觉得这事挺巧合的:“他脾气不错,班会上也没和我们说什么,就是选了诸梦当班长,让她管着一点班里的人。”
诸梦闻言连头都没抬,只顾着把盘子里的烤肠夹成一段一段,看起来丝毫不把这个临时班长的职务放在心上。
沈瀚音和谈诗凝的班级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情况:
“班主任似乎就是挂个名,看着我们不要惹什么事,要遵守纪律。除此之外,小灶一概没有开,一人发了一本习题册,也是大家都有的那本。”
谈诗凝对此有一点不同意见:“但其实,我们班班主任还是对我们很上心的。他这一天下午里,据班里的同学不完全统计,至少在班级窗口、前门以及后门出现了十五次,相当于每节课都会出现三四次,也就是每十分钟出现一次。”
沈瀚音闻言,稍稍有点吃惊。他是那种一学起来数学就物我两忘的人,简直不敢相信有谁这么无聊,居然还算班主任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次数。
“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谈诗凝十分无辜地摊了摊手:“你和靠门那一侧的同学混熟了就知道了呀。难道中午的时候,你没有尝试着去和大家说说话吗?”
“……”
不止是沈瀚音,整桌人都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在这种短时间内就会结束的训练队里,一般人中午吃饭,当然是先找自己认识的人搭伙。就算自己势单力薄,整个队里都没有认识的人,那至少也能跟着同寝室的室友吧。
反正一般都不会在第一天中午,就向全班同学抛出友谊的、广撒网多捕鱼的橄榄枝。
出于对谈诗凝小姐姐的了解,叶千盈不得不问出这样一句话。
“诗凝,你今天中午……认识了多少个新朋友?”
——你是从多少人嘴里统计出你们班主任出现次数的啊!
谈诗凝笑眯眯的,两团小脸又白又软,可爱得像是一块人畜无害的糯米滋。
这块糯米滋用着理所当然地语气,对大家宣布道:“当然是全部啦,靠门那一组的全部同学。”
叶千盈:“……”
所有人顿时对谈诗凝同学肃然起敬。
海神,海神jpg.
至于戴修——他纯粹是被这一桌的天团颜值吸引过来的,“我混在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堆里,就像是饥饿的人驻足在面包店橱窗前一样”——和管洪章的班级,两个人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老师把我和他安排成同桌。”戴修苦着脸,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哪路太岁。
他今天一天啊,始终都扑在那本习题册上,连眼睛都不敢抬,怕看得多了自己也变成一只尖叫鸡。
管洪章显然也对这个分配方式很是不满:“哼,我都没有开口,轮到你说不满意了吗?”
所有人:“……”
等等,桌上为什么会坐着一只尖叫……不是,一只管洪章?
窦信然举起一只手,非常含蓄地说:“我看洪章一个人,就抢在别人前面邀请他过来。”
哦。大家点头秒懂:管洪章在集训队里除了窦信然以外,就再没有关系好的人了。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交代了一点自己目前的情况:班主任的性格迥异,管理班级的方式和风格也不一样。
在第一天里,唯一相同的、也是大家人手一本的,就是那本由他们的作业里抽选订成的练习册了。
“我们老师告诉我们,练习册里会有一部分知识点。”
“我们老师也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我们也是……”
大家对了对口风,发现老师们都曾经强调过练习册里的习题重要性。
彼此交换了几个目光,所有人眼中都出现了了然的笑意。
——懂了,今晚大家什么时候把里面的线代题看完,什么时候再睡觉!
————
第二天一早就是线代考试。
考试流程和cgmo与cmo一样,集训营里的同学们都已经轻车熟路——提前一天看好自己的考场,早晨八点开考,中午十二点结束,一共会有四道考试题目。
叶千盈早早地坐在了考试教室里。线代本来就是她最得心应手的知识点。昨天她不但把那五十五道线代题都看完了,而且还顺便往下学了一点几何和数论。
监考老师把第一场考试的卷子发了下来,叶千盈翻动卷子,把四道题前后看了看。
看到第一道题时,叶千盈稍微扬起一条眉毛;看到第二道题,叶千盈忍不住笑出来,等看到第三第四题,她就不由得睁大眼睛。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四道题里,整整三道题都是那本练习册的原题吧?
其中有一道题,居然还是她自己交上去的作业呢?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一致认为,老师们出的卷子,一定会涉及到练习册里的知识点。但谁都没有想到,教练们竟然会把原题直接搬上来,而且还一搬就是三道啊!
至于最后的那道题,不是原题,难度还飞跃了一个档次,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区别层次的拔高题。
叶千盈在心里暗暗地感叹了一声,要是有哪些同学昨天没有好好复习,只怕今天一出考场,听到身边前后左右的同学谈论这个消息,立刻就要发慌了。
前三道题都是原题,甚至连数都没有变化一下。叶千盈昨天刚做过,记忆正是最深刻的时候,写完三道题一共才花了四十分钟。
最后一道题,因为难度很大的缘故,所以需要多琢磨琢磨,但是叶千盈完成一整道题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做完题后,叶千盈翻过手腕来看了一眼手表,发觉距离交卷还有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脸上不由得带出了一点百无聊赖的神色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在教室前排扫了一圈,视线和讲台上的老师对上了两秒钟。
老师愣了一下,从叶千盈的神色里意识到什么。他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快就写完了卷子,所以还特意下地溜达了一回,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叶千盈身边,拿起她的卷子看了两眼。
“写完了?”
“嗯。”
“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
男老师低声和叶千盈示意了一句,又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对所有考试的同学说道:“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交完卷子直接走人,不要在考场里逗留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同学都在心里暗暗地想道:老师突然说出这话,难道是有人已经把卷子都写完了?
天啊,就算卷子上有练习册里的原题,可现在距离考试开场还不到两个小时啊。
做题速度这么快,这人是神仙下凡了吧?
半个班的同学都在用眼神偷偷地瞄着讲台方向,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大神这么牛叉。下一秒钟,叶千盈就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站起来,将写满的卷子放到讲台上,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包就走。
她倒是说离开就离开,一点犹豫都没有。
只是考场上那些定力不足的考生,看看墙壁上悬挂钟表,又看看自己刚刚完成一半的卷子,顿时连心都乱了……
——————
等到大家纷纷走出考场,互相交流了一下这场考试的情报之时,走廊里更是响起了一片哀声。
“什么,第一题竟然是练习册里的原题?”
“什么,第二题竟然也是,而且连个数都没有改?”
“什么,第三题也……哎呀!早知道我昨天就不睡那么早了,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
而在大声抱怨、懊悔的同学之中,唯有袁老师所带的几个二班同学瑟瑟发抖,成为自责之中的一股清流。
“完了完了,原题我都没做上来,袁老师保准要把我挂在黑板上。”
不过,令人感到好笑的是,慑于袁老师的淫威,二班竟然是四个班级中,出现此类行为最少的一个班级。
大部分同学还是表示:“我昨天本来都看累不想看了,但想想袁老师那个脾气,我就怕我考差了他会赶我走啊!所以我咬咬牙,硬是把题都看完了。”
“还有我呢,我运气比你们都好一点。我昨天睡觉早,只看到三十四题就去睡了,睡前心想多翻一道题凑个三十五。谁知道我点子这么准,翻到的那道题今天就正好考了!前面的两道题我也看了!哈哈哈哈,赚翻了赚翻了……”
这人由于发表了太过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宣言,因而被周围的同学们一顿暴捶。
“可恶,运气这么好,居然还敢说出来!”
“扁他!”
走廊里,昨天复习工作做得好、把前三道题都做上的同学,和昨天复习疏忽、因此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同学,完全形成了两种鲜明的对比。
————————————
就连叶千盈都猜测,这次的成绩出来以后,袁老师对于那些没能把前三道题都做对的同学,大约不会很满意。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袁老师晚上回来发卷子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没有动怒。
袁老师依旧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但是对比他昨天的面无表情和疾声厉色,现在的脸色几乎可以算作一种友善的招呼。
——这种错觉只持续到他张嘴说话为止。
袁英光老师才一开口,说出的话就句句扎心。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在这次考试卷子里,四道题里有三道题都是昨天发下去的练习册原题。
如果你们有人要告诉我,这三道题你们一道也没认出来的话,那只能证明你们昨天没把老师的话当一回事。”
袁英光手里拿着一沓卷子,如今指节轻轻在卷子上一扣,不少没能把三道题答全的同学,就隐隐变了脸色。
“这一次的成绩,我就不当众宣布了。我只能告诉大家,咱们班里五十多人,只有一个同学四道题全都答对了。”
“!!!”
鉴于袁老师还在讲台上站着,大家不敢小声说话,但是难免要用眼神交流。
—“谁啊,这么牛。最后一道题我花了两个小时时间都没做完。”
—“寇承载或者叶千盈吧,这还用想吗?”
—“叶千盈。”
—“肯定是叶千盈没跑了,听说她一个半小时就交了卷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敢这么浪。”
注意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往叶千盈的方向飘,袁英光老师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又很快展平。
“在剩下的同学里,有两个同学做对了三道半题目,有八个做对了三道题……换而言之,昨天把练习册里所有题目都看完的同学,只有十个左右。”
“在咱们班里,只有十五个同学是集训队的正式成员。你们应该清楚,一次考试就代表一次机会,就在我和你说话的此刻,你的机会已经用掉了六分之一。”
“路都是每个人自己走的,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路走好的。集训队的十天已经过去五分之一,大家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都请把握住吧。”
这一番话,袁英光讲得不紧不慢,但落在一些人耳中,已经是比疾言厉语更加严重的斥责。
袁英光刚刚垂下眼帘,从粉笔盒里捻出一支粉笔,打算开始讲题了,台下便传出了一道声音。
“可是五十道题太多了,一个晚上怎么看得完,除非不睡觉!”
“谁?”袁英光猛然抬起头:“谁说的,站起来。”
班里刚刚松弛少许的气氛,登时为之一紧!
不等袁英光重复第二遍,一个男生砰地一声站起来。他动作太猛,连带着桌子都晃了三晃,浑身上下都带上了一股豁出去的气势。
“我说的。”这个男生毅然地说道:“五十多道题,不吃饭不睡觉才十六个小时,这谁看得完?”
他眼睛下面带着两团乌青,眼睛里也布满了细细的血丝,一看就知道缺乏睡眠。
叶千盈认出来,他就是昨天第一个被袁英光点到台上去的那个男生。
见他起身,叶千盈在心里暗叹一声,大概猜到,这男生准是因为昨晚熬了很久的夜,结果还是有一道原题没有看完,导致成绩不理想。再加上昨天袁英光施加的压力,整个人就这么崩了。
“岳文兴,这次考试里,你一共对了两道题。”袁英光甚至没有翻卷子,就轻松地报出了男生的名字和考试成绩。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你想对我说什么?给你三十秒钟时间。”
男生涨红着脸,似乎想把自己心里的憋屈全都喊出来:“不是我们走不好路,而是你给的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十六个小时要看五十五道题,怎么可能有人看得完?有人只凭运气好,随手翻页翻到了,这才做对三道题,这不公平!”
袁英光漠然地转开了眼神,下一秒钟,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叶千盈的身上。
叶千盈:“……”不会吧……
“叶千盈。”袁英光果然点了她的名字:“你来告诉他,那五十五道题,你看完了吗?”
唉,就知道会搞成这样。
叶千盈送给那个男生一个“抱歉了哥们儿”的眼神,旋即回答道:“都看完了。”
“再告诉他,你是怎么看完的?”
叶千盈实话实说:“那本习题册里,总共收录了我的十道代数题,所以对我来说,只需要看四十五道就都能预习到了。”
“!!!”
班里的同学没有一个能想到,叶千盈居然会给出这个答案。
那个男生呆呆地站着,整个人都傻眼了。
“懂了吗?”袁英光反问道:“人家能看完题,因为人家作业交的好,因为人家在发令枪.响之前,就已经快了你一步。她看四十五道题的时间,和你看四十五道题的时间肯定不一样,因为那些东西她早就会了,你还要现学——坐下吧,还觉得不公平,下课来我办公室找我,不要耽误班级同学听课。”
这一次,袁英光顺利地拿出一根粉笔开始在黑板上书写,而那个男生则失魂落魄地坐下,涨红的脸庞好一会儿都没有恢复正常颜色。
——————————
有了第一天代数题原题直接搬上卷子的前车之鉴,当天晚上,不少同学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开始啃那本练习册。
叶千盈她们寝室熄灯算是早的,十一点钟就关灯了,剩下的几个女寝却不一样。
据起夜的谈诗凝口述,在深夜三点半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寝室亮着灯,看起来是打算通宵攻克五十五道几何题了。
叶千盈和诸梦都为之咂舌——集训队可是还有七天呢,这女生现在就这么拼,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连着七天都不睡觉啊。
这次考试内容是几何。
进入考场以后,不少人都在卷子发下来的第一时间,兴奋地翻动卷子,想要在上面找到两三道原题。
不好意思,要让他们失望了,这一次的卷子里,一道原题都没有。
所有人:“……”
见鬼,他们昨天基本上全都熬夜了啊,而且还有早起的,就是为了出原题自己不要落后别人一步。你们怎么说不用原题就不用原题了?
只能说,生活给大家生动地上了一课——你不能和自己的出题人讲道理。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虽然这一次没有采纳原题,但是练习册几何里涉及到的知识点,有很多都成了这张卷子的考点。
只要同学没有耍小聪明,意图背个答案走捷径,这一次的考试,大家还是都考得挺不错的。
袁英光又在下午的时候抱着卷子走进教室,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径直把卷子发了下来,告诉大家这张卷子没什么可讲的,全班全对的一共有四个。
说完以后,他就行使了自己作为班主任的权利……嗯?
他行使他作为班主任的权利,给叶千盈串了个座?
叶千盈原本坐在教室前排的中心位置,这回一挪,居然被袁英光移到了倒数第三排的靠窗座位上。
要是古代,这基本就是个从京城肥差流放宁古塔的待遇了。
叶千盈:“???”
她在心里大声地呼唤自己的系统:“我没有得罪袁老师吧?应该没有吧?”
她怎么感觉袁老师好像是在针对她呢?
这次系统没有回话,可能也是被袁英光的这个操作搞得很懵逼。
不过班里通常的安排都是自习,袁英光很少在黑板上讲课,所以座位的变动无伤大雅。叶千盈也就一头雾水地换了。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临时同桌竟然是寇承载。
那个和她一样,cmo得了满分金牌的寇承载。
为什么她直到坐下,才发现了这件事呢?
——因为寇承载穿着一件上半段墨绿,下半段白底青花的宽松卫衣,脑袋上居然还盖着小半角窗帘,整个人都像是长在窗台上,被窗帘遮住半面的一棵盆栽……
叶千盈:“……”
她,她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寇承载这种流派。
话说,这种衣服寇承载究竟是在哪儿买到的?怎么天下之大,什么设计师都有啊!
为表友善,叶千盈抬手和寇承载打了个招呼。
“你好?”
寇承载连头都没敢抬,整个人都快要在套头衫里缩成一团了。过了好半天,他才鼓足勇气,声若蚊蝇地回复了叶千盈的问候:“你……你好。”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用光了今天所有的勇气,把兜帽直接从背后翻过来,一把扣在了脑袋上。
叶千盈:“……”
兄弟,你睁眼好好看看,你的帽子和你的卫衣上半段同色,这他娘的是个绿帽子啊!!!
……
既然寇承载没有过多交流的意思,叶千盈当然也不会强迫他。
现代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社交恐惧症,或者某个想要拒绝一切社交的时候。不过表现得像是寇承载这么严重的,当真是叶千盈平生仅见。
她自己就是经历过别人奇异眼光的人,因此面对着对他人目光和反应异常警觉的寇承载,能做到的只有依照寇承载的医院,尽量离他远一点,真的把他当成一盆盆栽来看待。
——而这其实是非常容易的。
举个例子吧,假如这是个武侠世界,仲老师是正道大侠,马老师是唐门高手,袁老师可能是某个铁面无私的执法长老,而寇承载……
嗯,他大概是练龟息功的。
总之,要不是因为生殖隔离,人类和植物无法结合生产出字面意义上的植物人,叶千盈准会怀疑自己的临时同桌具有十分难得且纯正的植物血脉。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个现象——为什么叶千盈在和他做同桌的时候,感觉自己体内氧含量都升高了。
对此,系统的解释是:“……尊敬的宿主,您清醒一点,我看您都已经压力大到产生了幻觉。”
叶千盈:好叭,你说没有就没有叭。
就这样,两个人和睦共处、互不越线、除了开头打招呼之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地当了两天的同桌,期间的相处完全可以拿出来拍一版最和谐的人与自然。
事情的改变,是发生在成为同桌的第三天。
那一天的考试内容是组合。
作为cmo的必考题,也作为数学中的单独一个分支,叶千盈对于组合的学习,一直都不像代数和几何那么用功,所以她在组合方面也不是特别擅长。
而最糟糕的是,这一次的组合卷子,出得特别、特别的难。
据说整个集训队里只有一个人拿了满分,叶千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反正不会是她。
偏偏那天袁老师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消失了,连卷子都是托了隔壁班的方老师过来代发的。
方老师发完卷子就走了,走之前留给班级同学的最后一个举动是——
叶千盈:“???”
为什么方老师冲着她走过来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
方老师走到叶千盈的桌子前,以一个大半个班级的同学都能听到的音量,对叶千盈宣布:“袁老师说了,你自己准备一下,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上黑板,把这四道组合题都讲一下。”
“可是……”可是她第三道题没能答上来!
还没等叶千盈把这话说完,就见方老师匆匆转身,以一个绝对不符合他圆润体型的的速度,迅速地离开了教室!
叶千盈:“……”
叶千盈目瞪口呆地对着方老师如一缕腥风般的背影。
不是,这是在逃跑吧,这绝对是在逃跑吧?
要是袁老师现在就在她的面前,那叶千盈肯定要好好地问问他:老师,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我怎么觉得,自从我分到二班以来,你就一直都在搞我啊?
眼看着半个班级的同学都已经听到了这话,去黑板上讲题不可避免,叶千盈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开始研究第三道题到底要怎么做。
她在心里问系统:“系统,图书馆有没有快速搜题模式?我知道这是老师们新出的题,但有没有涉及类似知识点的题给我看看?”
还不等系统回答她的问题,斜下里就伸出了一只笔尖。
叶千盈:“!!!”
她第一反应就是:仙人掌长笔了!
下一秒钟叶千盈回过神来:不对,那不是仙人掌,是寇承载……
寇承载用笔尖在叶千盈的一个步骤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即虚虚地在上面打了个叉,又单独往下写了三四行步骤。
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从兜帽的缝隙中微微地抬起眼睛,羞涩而胆怯地用目光触碰了一下叶千盈的眼神,又很快地收回视线,就像是在问叶千盈——你懂了吗?
叶千盈需要知道一个事实。
本次考试里,整个集训营里唯一一名组合卷满分的同学,就是寇承载。
集训队共有十天时间。
在这十天里, 第一天是开幕式, 第二天是闭幕式, 而扣除了这两天以后,剩下的八天里,一共要举行六场考试。
前四场都是有针对性的考试, 分别是代数、几何、数论、组合,这四场考试,每考两天可以歇一天。
而后面的两场,就是综合性的大考, 连考两日。
第一天的时候,袁英光几乎没有出现。他除了在早晨开了一次班会, 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再就是下午的时候露面一次, 一人发了一本新装订的、连封皮都没有的练习册。
叶千盈才一捻那本练习册就笑了——上面都是纸粉, 沾着的油墨味十分新鲜,显然是刚印出来没有多久。
袁英光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叶千盈的想法。
“都是从你们上交的作业里, 选出来的有价值的题——今天印出来的是一部分,这里面会有一小知识点涉及到明天后天考试的内容, 所以你们可以先自习。”
换而言之,这本练习册里就有需要他们注意的知识点?
班级里,几个之前就认识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按照往年的规律,第二天肯定是考线代,第三天就只考几何,这么说的话, 那是不是只要看这本册子里的线代和几何部分,其他的东西暂时不用管就好了?
这本习题集看起来大概有两百来页,四种题型一种五十道。
要是只复习明天涉及到的内容,那就是五十道题,现在距离明天考试还有将近十六个小时……
这么多题要他们做,那肯定是做不完的,但要只是看看知识点的话,或许能行。
袁英光不动声色,只是高高地站在讲台上,把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你们自习吧,我会在这期间巡视。”最后,袁老师只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离开:“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谁有违反纪律的行为,我会立刻把你们送出训练营。在我这里,所有的机会都只有一次。”
这话说完,班级里原本心思活动的同学都飞快地冷静下来,再次变成了一群蔫头蔫脑的鹌鹑。
整个下午,班里只响起着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以及翻页的声音,大家甚至连自习时候交头接耳问题都不敢,几乎所有交流都是通过递纸条完成的。
大家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然养成了一身分辨老师软硬的功夫,更知道什么样的老师好商量,什么样的老师得罪不得。
袁老师那么严肃的人,谁敢拿自己的名额去试试,看他到底会不会说到做到,把学生从训练队里撵出去啊!
和其他同学一样,叶千盈也在翻这本习题册。
这本一看就知道是新鲜装订的习题册里一共有二百二十道题,其中线代、几何、数论和组合各有五十五道。按照袁英光的那个说法,明天考试的线代知识点,有一部分就隐藏在眼前的习题册里。
叶千盈打开册子的线代部分,将五十五道题依次翻阅了一遍,很快确定了一件事。
她确定了,自己只需要看四十五道题。
因为在这五十五道题目里,里面整整有十道题,都是她交上去的作业。
叶千盈千挑万选交上去的那十道线代,全都雀屏中选,无一遗漏。
叶千盈:“哇……”
要是她的题直接就被选上去十道,那剩下的人呢?会不会有人和她一样,交上去的题目也被选上了十道……或者稍微少一点,八道,五道?
按照教练之前的说法,这个条件,明显就对作业被选中的同学非常有利嘛。
她在心里喃喃地和系统感慨道:“这可就……很有意思了。”
感觉教练们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啊!
……
剩下的时间里,叶千盈都在研究被教练组选中的那些题目。
她发现了,教练选题的风格也都很有意思。鉴于这次教练组的十二个教练,叶千盈做过他们其中十个人的题目,所以有时候看着题干,她就能猜出来哪道题是哪个人选的。
比如说曲折回环、拐弯抹角,要用第一个条件推出第二个条件、再用第二个条件推出第三个条件,并且第三个条件才是解题的需知条件,解出第三个条件只代表你可以开始解题,而不代表你把题做上来的那道题——如此之不做人,必然是熊老师选的。
呃,当然,你要是问是谁交的嘛,那当然是叶千盈交的。
她在代数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钻研,在线代的理解上也比一般人要深。故而,在线代十道作业题的选择里,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个人偏好,各种风格的题目都摘了一两道。
换成组合和数论的话,叶千盈的喜好就比较统一了,更能看出来她自己的个人风格。
以上所有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叶千盈刚刚读完一道题目,提起笔来将要在白纸上落下,忽然想到这一层来,随即恍然而悟。
原来如此,之前的“班会”上,袁老师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点她站起来。
她选的线代题目风格太杂了,和其他三份题目里体现出来的东西不太对的上,所以袁英光才要让她上黑板,试试叶千盈的水有多深。
而后来他让叶千盈连续换了两种方法解题,可能就是纯粹想看看,叶千盈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了。
叶千盈:“黑心啊,真是黑心啊……”
你永远也看不破,老师有这么多的千层套路。
不过嘛……
叶千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嗨,之前袁老师只叫我不叫寇承载,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在他那里挂上号了呢。这么看来,是我多心了啊。”
系统:“……”
不,宿主,请相信您自己,您就是在袁英光那里挂上号了,这一点不必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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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训营里包住宿也包用餐。
下午的自习结束以后,叶千盈和小伙伴们在食堂汇合,彼此都交流了一下自己班级的情况,以及自己掌握的情报。
“我们班的班主任是方老师。”窦信然显然也觉得这事挺巧合的:“他脾气不错,班会上也没和我们说什么,就是选了诸梦当班长,让她管着一点班里的人。”
诸梦闻言连头都没抬,只顾着把盘子里的烤肠夹成一段一段,看起来丝毫不把这个临时班长的职务放在心上。
沈瀚音和谈诗凝的班级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情况:
“班主任似乎就是挂个名,看着我们不要惹什么事,要遵守纪律。除此之外,小灶一概没有开,一人发了一本习题册,也是大家都有的那本。”
谈诗凝对此有一点不同意见:“但其实,我们班班主任还是对我们很上心的。他这一天下午里,据班里的同学不完全统计,至少在班级窗口、前门以及后门出现了十五次,相当于每节课都会出现三四次,也就是每十分钟出现一次。”
沈瀚音闻言,稍稍有点吃惊。他是那种一学起来数学就物我两忘的人,简直不敢相信有谁这么无聊,居然还算班主任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次数。
“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谈诗凝十分无辜地摊了摊手:“你和靠门那一侧的同学混熟了就知道了呀。难道中午的时候,你没有尝试着去和大家说说话吗?”
“……”
不止是沈瀚音,整桌人都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在这种短时间内就会结束的训练队里,一般人中午吃饭,当然是先找自己认识的人搭伙。就算自己势单力薄,整个队里都没有认识的人,那至少也能跟着同寝室的室友吧。
反正一般都不会在第一天中午,就向全班同学抛出友谊的、广撒网多捕鱼的橄榄枝。
出于对谈诗凝小姐姐的了解,叶千盈不得不问出这样一句话。
“诗凝,你今天中午……认识了多少个新朋友?”
——你是从多少人嘴里统计出你们班主任出现次数的啊!
谈诗凝笑眯眯的,两团小脸又白又软,可爱得像是一块人畜无害的糯米滋。
这块糯米滋用着理所当然地语气,对大家宣布道:“当然是全部啦,靠门那一组的全部同学。”
叶千盈:“……”
所有人顿时对谈诗凝同学肃然起敬。
海神,海神jpg.
至于戴修——他纯粹是被这一桌的天团颜值吸引过来的,“我混在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堆里,就像是饥饿的人驻足在面包店橱窗前一样”——和管洪章的班级,两个人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老师把我和他安排成同桌。”戴修苦着脸,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哪路太岁。
他今天一天啊,始终都扑在那本习题册上,连眼睛都不敢抬,怕看得多了自己也变成一只尖叫鸡。
管洪章显然也对这个分配方式很是不满:“哼,我都没有开口,轮到你说不满意了吗?”
所有人:“……”
等等,桌上为什么会坐着一只尖叫……不是,一只管洪章?
窦信然举起一只手,非常含蓄地说:“我看洪章一个人,就抢在别人前面邀请他过来。”
哦。大家点头秒懂:管洪章在集训队里除了窦信然以外,就再没有关系好的人了。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交代了一点自己目前的情况:班主任的性格迥异,管理班级的方式和风格也不一样。
在第一天里,唯一相同的、也是大家人手一本的,就是那本由他们的作业里抽选订成的练习册了。
“我们老师告诉我们,练习册里会有一部分知识点。”
“我们老师也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我们也是……”
大家对了对口风,发现老师们都曾经强调过练习册里的习题重要性。
彼此交换了几个目光,所有人眼中都出现了了然的笑意。
——懂了,今晚大家什么时候把里面的线代题看完,什么时候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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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就是线代考试。
考试流程和cgmo与cmo一样,集训营里的同学们都已经轻车熟路——提前一天看好自己的考场,早晨八点开考,中午十二点结束,一共会有四道考试题目。
叶千盈早早地坐在了考试教室里。线代本来就是她最得心应手的知识点。昨天她不但把那五十五道线代题都看完了,而且还顺便往下学了一点几何和数论。
监考老师把第一场考试的卷子发了下来,叶千盈翻动卷子,把四道题前后看了看。
看到第一道题时,叶千盈稍微扬起一条眉毛;看到第二道题,叶千盈忍不住笑出来,等看到第三第四题,她就不由得睁大眼睛。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四道题里,整整三道题都是那本练习册的原题吧?
其中有一道题,居然还是她自己交上去的作业呢?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一致认为,老师们出的卷子,一定会涉及到练习册里的知识点。但谁都没有想到,教练们竟然会把原题直接搬上来,而且还一搬就是三道啊!
至于最后的那道题,不是原题,难度还飞跃了一个档次,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区别层次的拔高题。
叶千盈在心里暗暗地感叹了一声,要是有哪些同学昨天没有好好复习,只怕今天一出考场,听到身边前后左右的同学谈论这个消息,立刻就要发慌了。
前三道题都是原题,甚至连数都没有变化一下。叶千盈昨天刚做过,记忆正是最深刻的时候,写完三道题一共才花了四十分钟。
最后一道题,因为难度很大的缘故,所以需要多琢磨琢磨,但是叶千盈完成一整道题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做完题后,叶千盈翻过手腕来看了一眼手表,发觉距离交卷还有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脸上不由得带出了一点百无聊赖的神色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在教室前排扫了一圈,视线和讲台上的老师对上了两秒钟。
老师愣了一下,从叶千盈的神色里意识到什么。他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快就写完了卷子,所以还特意下地溜达了一回,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叶千盈身边,拿起她的卷子看了两眼。
“写完了?”
“嗯。”
“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
男老师低声和叶千盈示意了一句,又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对所有考试的同学说道:“写完了可以提前交卷,交完卷子直接走人,不要在考场里逗留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同学都在心里暗暗地想道:老师突然说出这话,难道是有人已经把卷子都写完了?
天啊,就算卷子上有练习册里的原题,可现在距离考试开场还不到两个小时啊。
做题速度这么快,这人是神仙下凡了吧?
半个班的同学都在用眼神偷偷地瞄着讲台方向,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大神这么牛叉。下一秒钟,叶千盈就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站起来,将写满的卷子放到讲台上,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包就走。
她倒是说离开就离开,一点犹豫都没有。
只是考场上那些定力不足的考生,看看墙壁上悬挂钟表,又看看自己刚刚完成一半的卷子,顿时连心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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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家纷纷走出考场,互相交流了一下这场考试的情报之时,走廊里更是响起了一片哀声。
“什么,第一题竟然是练习册里的原题?”
“什么,第二题竟然也是,而且连个数都没有改?”
“什么,第三题也……哎呀!早知道我昨天就不睡那么早了,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
而在大声抱怨、懊悔的同学之中,唯有袁老师所带的几个二班同学瑟瑟发抖,成为自责之中的一股清流。
“完了完了,原题我都没做上来,袁老师保准要把我挂在黑板上。”
不过,令人感到好笑的是,慑于袁老师的淫威,二班竟然是四个班级中,出现此类行为最少的一个班级。
大部分同学还是表示:“我昨天本来都看累不想看了,但想想袁老师那个脾气,我就怕我考差了他会赶我走啊!所以我咬咬牙,硬是把题都看完了。”
“还有我呢,我运气比你们都好一点。我昨天睡觉早,只看到三十四题就去睡了,睡前心想多翻一道题凑个三十五。谁知道我点子这么准,翻到的那道题今天就正好考了!前面的两道题我也看了!哈哈哈哈,赚翻了赚翻了……”
这人由于发表了太过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宣言,因而被周围的同学们一顿暴捶。
“可恶,运气这么好,居然还敢说出来!”
“扁他!”
走廊里,昨天复习工作做得好、把前三道题都做上的同学,和昨天复习疏忽、因此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同学,完全形成了两种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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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叶千盈都猜测,这次的成绩出来以后,袁老师对于那些没能把前三道题都做对的同学,大约不会很满意。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袁老师晚上回来发卷子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没有动怒。
袁老师依旧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但是对比他昨天的面无表情和疾声厉色,现在的脸色几乎可以算作一种友善的招呼。
——这种错觉只持续到他张嘴说话为止。
袁英光老师才一开口,说出的话就句句扎心。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在这次考试卷子里,四道题里有三道题都是昨天发下去的练习册原题。
如果你们有人要告诉我,这三道题你们一道也没认出来的话,那只能证明你们昨天没把老师的话当一回事。”
袁英光手里拿着一沓卷子,如今指节轻轻在卷子上一扣,不少没能把三道题答全的同学,就隐隐变了脸色。
“这一次的成绩,我就不当众宣布了。我只能告诉大家,咱们班里五十多人,只有一个同学四道题全都答对了。”
“!!!”
鉴于袁老师还在讲台上站着,大家不敢小声说话,但是难免要用眼神交流。
—“谁啊,这么牛。最后一道题我花了两个小时时间都没做完。”
—“寇承载或者叶千盈吧,这还用想吗?”
—“叶千盈。”
—“肯定是叶千盈没跑了,听说她一个半小时就交了卷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敢这么浪。”
注意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往叶千盈的方向飘,袁英光老师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又很快展平。
“在剩下的同学里,有两个同学做对了三道半题目,有八个做对了三道题……换而言之,昨天把练习册里所有题目都看完的同学,只有十个左右。”
“在咱们班里,只有十五个同学是集训队的正式成员。你们应该清楚,一次考试就代表一次机会,就在我和你说话的此刻,你的机会已经用掉了六分之一。”
“路都是每个人自己走的,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路走好的。集训队的十天已经过去五分之一,大家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都请把握住吧。”
这一番话,袁英光讲得不紧不慢,但落在一些人耳中,已经是比疾言厉语更加严重的斥责。
袁英光刚刚垂下眼帘,从粉笔盒里捻出一支粉笔,打算开始讲题了,台下便传出了一道声音。
“可是五十道题太多了,一个晚上怎么看得完,除非不睡觉!”
“谁?”袁英光猛然抬起头:“谁说的,站起来。”
班里刚刚松弛少许的气氛,登时为之一紧!
不等袁英光重复第二遍,一个男生砰地一声站起来。他动作太猛,连带着桌子都晃了三晃,浑身上下都带上了一股豁出去的气势。
“我说的。”这个男生毅然地说道:“五十多道题,不吃饭不睡觉才十六个小时,这谁看得完?”
他眼睛下面带着两团乌青,眼睛里也布满了细细的血丝,一看就知道缺乏睡眠。
叶千盈认出来,他就是昨天第一个被袁英光点到台上去的那个男生。
见他起身,叶千盈在心里暗叹一声,大概猜到,这男生准是因为昨晚熬了很久的夜,结果还是有一道原题没有看完,导致成绩不理想。再加上昨天袁英光施加的压力,整个人就这么崩了。
“岳文兴,这次考试里,你一共对了两道题。”袁英光甚至没有翻卷子,就轻松地报出了男生的名字和考试成绩。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你想对我说什么?给你三十秒钟时间。”
男生涨红着脸,似乎想把自己心里的憋屈全都喊出来:“不是我们走不好路,而是你给的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十六个小时要看五十五道题,怎么可能有人看得完?有人只凭运气好,随手翻页翻到了,这才做对三道题,这不公平!”
袁英光漠然地转开了眼神,下一秒钟,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叶千盈的身上。
叶千盈:“……”不会吧……
“叶千盈。”袁英光果然点了她的名字:“你来告诉他,那五十五道题,你看完了吗?”
唉,就知道会搞成这样。
叶千盈送给那个男生一个“抱歉了哥们儿”的眼神,旋即回答道:“都看完了。”
“再告诉他,你是怎么看完的?”
叶千盈实话实说:“那本习题册里,总共收录了我的十道代数题,所以对我来说,只需要看四十五道就都能预习到了。”
“!!!”
班里的同学没有一个能想到,叶千盈居然会给出这个答案。
那个男生呆呆地站着,整个人都傻眼了。
“懂了吗?”袁英光反问道:“人家能看完题,因为人家作业交的好,因为人家在发令枪.响之前,就已经快了你一步。她看四十五道题的时间,和你看四十五道题的时间肯定不一样,因为那些东西她早就会了,你还要现学——坐下吧,还觉得不公平,下课来我办公室找我,不要耽误班级同学听课。”
这一次,袁英光顺利地拿出一根粉笔开始在黑板上书写,而那个男生则失魂落魄地坐下,涨红的脸庞好一会儿都没有恢复正常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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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天代数题原题直接搬上卷子的前车之鉴,当天晚上,不少同学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开始啃那本练习册。
叶千盈她们寝室熄灯算是早的,十一点钟就关灯了,剩下的几个女寝却不一样。
据起夜的谈诗凝口述,在深夜三点半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寝室亮着灯,看起来是打算通宵攻克五十五道几何题了。
叶千盈和诸梦都为之咂舌——集训队可是还有七天呢,这女生现在就这么拼,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连着七天都不睡觉啊。
这次考试内容是几何。
进入考场以后,不少人都在卷子发下来的第一时间,兴奋地翻动卷子,想要在上面找到两三道原题。
不好意思,要让他们失望了,这一次的卷子里,一道原题都没有。
所有人:“……”
见鬼,他们昨天基本上全都熬夜了啊,而且还有早起的,就是为了出原题自己不要落后别人一步。你们怎么说不用原题就不用原题了?
只能说,生活给大家生动地上了一课——你不能和自己的出题人讲道理。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虽然这一次没有采纳原题,但是练习册几何里涉及到的知识点,有很多都成了这张卷子的考点。
只要同学没有耍小聪明,意图背个答案走捷径,这一次的考试,大家还是都考得挺不错的。
袁英光又在下午的时候抱着卷子走进教室,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径直把卷子发了下来,告诉大家这张卷子没什么可讲的,全班全对的一共有四个。
说完以后,他就行使了自己作为班主任的权利……嗯?
他行使他作为班主任的权利,给叶千盈串了个座?
叶千盈原本坐在教室前排的中心位置,这回一挪,居然被袁英光移到了倒数第三排的靠窗座位上。
要是古代,这基本就是个从京城肥差流放宁古塔的待遇了。
叶千盈:“???”
她在心里大声地呼唤自己的系统:“我没有得罪袁老师吧?应该没有吧?”
她怎么感觉袁老师好像是在针对她呢?
这次系统没有回话,可能也是被袁英光的这个操作搞得很懵逼。
不过班里通常的安排都是自习,袁英光很少在黑板上讲课,所以座位的变动无伤大雅。叶千盈也就一头雾水地换了。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临时同桌竟然是寇承载。
那个和她一样,cmo得了满分金牌的寇承载。
为什么她直到坐下,才发现了这件事呢?
——因为寇承载穿着一件上半段墨绿,下半段白底青花的宽松卫衣,脑袋上居然还盖着小半角窗帘,整个人都像是长在窗台上,被窗帘遮住半面的一棵盆栽……
叶千盈:“……”
她,她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寇承载这种流派。
话说,这种衣服寇承载究竟是在哪儿买到的?怎么天下之大,什么设计师都有啊!
为表友善,叶千盈抬手和寇承载打了个招呼。
“你好?”
寇承载连头都没敢抬,整个人都快要在套头衫里缩成一团了。过了好半天,他才鼓足勇气,声若蚊蝇地回复了叶千盈的问候:“你……你好。”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用光了今天所有的勇气,把兜帽直接从背后翻过来,一把扣在了脑袋上。
叶千盈:“……”
兄弟,你睁眼好好看看,你的帽子和你的卫衣上半段同色,这他娘的是个绿帽子啊!!!
……
既然寇承载没有过多交流的意思,叶千盈当然也不会强迫他。
现代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社交恐惧症,或者某个想要拒绝一切社交的时候。不过表现得像是寇承载这么严重的,当真是叶千盈平生仅见。
她自己就是经历过别人奇异眼光的人,因此面对着对他人目光和反应异常警觉的寇承载,能做到的只有依照寇承载的医院,尽量离他远一点,真的把他当成一盆盆栽来看待。
——而这其实是非常容易的。
举个例子吧,假如这是个武侠世界,仲老师是正道大侠,马老师是唐门高手,袁老师可能是某个铁面无私的执法长老,而寇承载……
嗯,他大概是练龟息功的。
总之,要不是因为生殖隔离,人类和植物无法结合生产出字面意义上的植物人,叶千盈准会怀疑自己的临时同桌具有十分难得且纯正的植物血脉。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个现象——为什么叶千盈在和他做同桌的时候,感觉自己体内氧含量都升高了。
对此,系统的解释是:“……尊敬的宿主,您清醒一点,我看您都已经压力大到产生了幻觉。”
叶千盈:好叭,你说没有就没有叭。
就这样,两个人和睦共处、互不越线、除了开头打招呼之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地当了两天的同桌,期间的相处完全可以拿出来拍一版最和谐的人与自然。
事情的改变,是发生在成为同桌的第三天。
那一天的考试内容是组合。
作为cmo的必考题,也作为数学中的单独一个分支,叶千盈对于组合的学习,一直都不像代数和几何那么用功,所以她在组合方面也不是特别擅长。
而最糟糕的是,这一次的组合卷子,出得特别、特别的难。
据说整个集训队里只有一个人拿了满分,叶千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反正不会是她。
偏偏那天袁老师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消失了,连卷子都是托了隔壁班的方老师过来代发的。
方老师发完卷子就走了,走之前留给班级同学的最后一个举动是——
叶千盈:“???”
为什么方老师冲着她走过来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
方老师走到叶千盈的桌子前,以一个大半个班级的同学都能听到的音量,对叶千盈宣布:“袁老师说了,你自己准备一下,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上黑板,把这四道组合题都讲一下。”
“可是……”可是她第三道题没能答上来!
还没等叶千盈把这话说完,就见方老师匆匆转身,以一个绝对不符合他圆润体型的的速度,迅速地离开了教室!
叶千盈:“……”
叶千盈目瞪口呆地对着方老师如一缕腥风般的背影。
不是,这是在逃跑吧,这绝对是在逃跑吧?
要是袁老师现在就在她的面前,那叶千盈肯定要好好地问问他:老师,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我怎么觉得,自从我分到二班以来,你就一直都在搞我啊?
眼看着半个班级的同学都已经听到了这话,去黑板上讲题不可避免,叶千盈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开始研究第三道题到底要怎么做。
她在心里问系统:“系统,图书馆有没有快速搜题模式?我知道这是老师们新出的题,但有没有涉及类似知识点的题给我看看?”
还不等系统回答她的问题,斜下里就伸出了一只笔尖。
叶千盈:“!!!”
她第一反应就是:仙人掌长笔了!
下一秒钟叶千盈回过神来:不对,那不是仙人掌,是寇承载……
寇承载用笔尖在叶千盈的一个步骤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即虚虚地在上面打了个叉,又单独往下写了三四行步骤。
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从兜帽的缝隙中微微地抬起眼睛,羞涩而胆怯地用目光触碰了一下叶千盈的眼神,又很快地收回视线,就像是在问叶千盈——你懂了吗?
叶千盈需要知道一个事实。
本次考试里,整个集训营里唯一一名组合卷满分的同学,就是寇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