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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之未了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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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白柢一寻到韫璃便匆匆拉着她逃离,她心知老太后如此聪慧,此事瞒不了多久便会暴露,一旦再被抓回去,老太后定不会饶了她们的性命,必须赶紧离开此地寻个安全的去处。

    这厢一群士兵匆匆赶去那将她们扔弃之地去寻。

    涵元殿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的唇中一片咸腥,好半会都缓不过来,带着焦急和担忧他一夜未眠,只身在殿内面色发白的来回徘徊。她,应当已安然出了宫吧,今日,怕是当真最后一面了。

    他让自己在她的面前做着最后的坚持,逼迫自己始终不瞧她一眼,便是为了分别这一日彼此不至于太苦痛。但是空落落的心底却并不比之前的几次分别要轻松。

    如今,他已什么都给不了她。除了无尽的痛苦,他并不想再拖着她伴他一同受苦,更不能再看着她香消玉殒。如今,他能给的兴许只有他此生已不敢奢望的自由。

    直到侍卫将她拖走,他才敢定定的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纵是万般伤痕也当随着她的离去而麻木滞固住,虽然再也不能相见,但至少,他能知道她还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好好活着。

    “两个女子你们寻不到?还身有患疾的女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望着面前纷纷垂着头的公公,慈禧一失往日的稳重镇静。怒火快要从眼珠子里头喷出来,她养的好皇帝倒是出息了,关在那小岛上居然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放人。

    一个人的性命是死是活皆不重要,但这一辈子,无事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而偏偏那早已被她判了死刑的人活生生的倒从这逃了出去,这不单是当面挑战她,更足以强烈刺激到她。

    胸口一阵发闷,她呼吸急促起来,几名丫鬟赶忙上前为她顺气。连着好几日,她都觉五脏六腑通通被堵住,像是夏日久久闷着却不下雨的天气,一日越发严重一日。?她便差人连夜搬迁到颐和园的乐寿堂去休养,旁人纷纷安慰她是紫禁城太沉闷的缘故,然而搬过去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舟车劳顿之中更是虚弱几分。

    “太医,如何?”荣寿大公主心头已料到了什么,特将太医请出去问。

    “若说实话……您还是做好准备的好。天数谁也都说不清楚,但有准备总是好的。”太医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

    荣寿公主面上神色不改,却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么,皇上那边呢?”

    “听说还是老样子。”太医刚垂首回答,荣寿公主身旁的丫头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轻声耳语:“皇太后昨儿个让人四处张贴告示,说是为皇上寻医。”

    她微微锁眉,她比谁都要了解老佛爷的性子,缓缓摇了摇头。

    慈禧陷入沉沉的昏睡中,没有她的指示太监侍卫皆手忙脚乱,只好将追寻那两个丫头的事暂时搁置下来。众多大臣纷纷都赶到颐和园的乐寿堂门外,主管礼仪祭祀之事的最高官员也赶了来,皇后更是终日忙前忙后料理事宜。眼见着慈禧的两颊已深深地陷进去,仿佛成了两个黑洞,最是讲究容貌体面的她如今却面色蜡黄,每个人瞧着都已心知肚明。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黑眼珠往上翻,嘴微微在动,急促地呼吸着,皇后见状慌忙道:“太后您醒了。”

    她的眼眸渐渐幽深起来,缓缓扭头:“你们……都走,就他,留下。”

    她指着那名往返瀛台的公公说,他微微颤抖着跪了下来。

    “哀家……最后有一件事差你去办。”由于提不来气力,声音虚弱,然而却又仿佛做了什么纠结许久的决定。

    “皇太后……敬请吩咐。”

    “替哀家……赏给皇上一碗塌喇。”慈禧昏黄的眼珠略动了一下,那名公公疑惑的跪在那里,不明白皇太后竟在病重之时忽然想起让他赏赐皇上一碗酸奶,却还是忙应了声。

    “等等……此非寻常的塌喇。”她沉声说,仿佛用尽了气力:“那次……差你们交给芸初的事情未成,反倒……人跑了。那么,那件事便由你们来做。”

    他想了半晌,顿时直惊吓得浑身颤抖着,噗通一声复又跪在了地上。

    寒风凛冽,如锋利的刺刀那般严严相逼,涵元殿本就是粘上去的纸窗再禁不住,生生被风撕破,凉风便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一阵狂风肆虐,直将床帐子都要刮落。

    “珍……”一阵猛烈的咳嗽,皇上如呓语般却忽而想起她已离了宫,眸子中一片黯然,然而又想着她如今当是已重获了自由,愁肠百结中却又有那么一丝宽慰。自她离开之后便彻底带走了他面上最后一丝的温暖和笑容,然而,纵是再心痛,却也绝不后悔。

    他用一只胳膊肘支起了身子,口中气喘吁吁。此刻,再无人愿意如她那般冻红了双手为他补上那窗子。他挣扎着刚准备起身,亲自动手,却听见敲门声。

    “皇上,这是皇太后赏赐给您的塌喇。”一群公公走了进来,为首的是瀛台的掌事公公。

    见到那碗乳白色的酸奶,他微微蹙眉,然而那群公公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掌事公公带着谄媚的微笑走近一步:“皇太后病重之中依旧记挂着皇上,还望皇上不要辜负皇太后的苦心。”

    皇上拿起勺子,却见到在那乳白色的液体中带着的小块未溶解之物,他扫视着他们一个个满面笑容实则逼迫着他当场喝下的模样,心中已了然,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他的亲爸爸,果真还在病重之中惦记着他,若不遂了她的愿,她总不该会心满意足。他紧紧捏着勺子的手指骨青白,唇角未有一丝血色。这一日,他避无可避,兴许并不算太惧怕,还好,也已安然将她送出了宫。只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江山,他心底隐隐藏着的夙愿怕是已永不能再实现。

    “朕……谢皇额娘赏赐。”他的目色如浓得化不开的墨,抵着唇咳了几声,将瓷碗端了起来,微闭上眼一饮而尽。喉中仿佛被那泡沫堵住,?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抑制住了呕吐之意,他狠狠将碗摔落在地,碎块飞溅。将那几名公公惊吓住。

    “你们……能够回去好好向皇额娘交差了。”他喘着气却出乎异常的冷静,目中的凛冽却胜过熊熊怒火,他蹙眉指着门外道:“还待着作甚,滚!”

    那名掌事公公醒过神来,匆忙磕头拉着那群小太监出去,满地的碎片底下突突冒着白沫,听到声音的孙公公赶过来,诧异的望着一地碎碗又看向面无神色的皇上,竟无摔碗的怒意只见满面的麻木之色。

    乐寿堂外的大臣们都惶惶不可终日,就等着屋里一哭,外边好举哀发丧,然而太后却一直吊着那一口气,足足站了一个昼夜的他们体力快要不支。

    “回皇太后,事已办妥。”公公低着头禀报完毕,慈禧蓦然睁开眼,神情骤起波澜:“……当真?”

    “奴才们亲眼瞧着的。”那名公公说,慈禧却觉脑中一轰,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一旁的皇后见她异样的形态以为是发病之兆,刚准备叫太医,慈禧却抓住了她的手。双眼红通通的,仿佛噙着泪。

    他,当真喝了。此事本早就是计划之中的事,但拖拉这许久终是遂了她的意思,她却反倒并无轻松之感。她记得,他初次入宫之时,还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她牵着他的小手,亲自将他送上皇位。也曾有那么一刻,她觉着自个儿牵着的是儿子载淳的小手。而后,如今他们娘俩怎就成了这你死我活的冤家,她恨他,然而这会儿却也觉心脏收紧。原本,与她作对之人本就该死,但这么多年来,却不单单没有半丝情分。恨意终于快哉,却又扯着心扉猛然一疼。

    “瑾主子。”站在涵元殿门口冷得瑟瑟发抖的孙公公本以为这几日多人都赶去围着皇太后,却意料之外的见到瑾妃领着两个小丫头过了来。

    “皇上,臣妾来看您了。”她走到他的床榻旁边行了一个礼,抬头只见他骨瘦如柴比以前更甚,满目憔悴。如今,他清瘦的面容中更显那双眼眸越发的大,目中承载着挥之不去的忧凉。她心中一阵叹息。

    他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见到他的模样,她终是忍不住跪下满目含泪:“皇上,您如今瘦成如此模样,任谁看了不心疼。”

    他缓缓摇头,知道待药力发作他恐怕生死只在一瞬间的事:“朕……恐是熬不过去了。”

    她一面啜泣着一面用绢帕拭泪:“妾身知道,入宫这么多年来,妾身于皇上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如今看皇上如此,妾身有时不免想着倒不如随着皇上去了也罢。”

    “无事……日后,有你的妹妹伴着,我和她,总会有相聚之日。”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濡湿了枕头。此生,纵难和她再相见,但他会在另一个世界一直待着她。不转世,不投胎,就那么一直等着。

    瑾妃闻言啜泣更甚,他却蓦然想起什么来:“皇额娘……向来是有后手之人,想必,如今她已择好了继位之人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担心他多想,却还是照实点了点头,抹泪说:“是您的弟弟载沣爷的儿子溥仪。”

    他面色微澜,心知此次皇额娘又择了幼主继位:“既是如此,你能否让他来见朕一面,就算替我求求皇额娘,好让我……安心。”

    “皇上,今儿恰好载沣爷带着他去见皇太后了,倒不如让他出园子后径直赶来此见您。”她想起来说。

    “那是极好,让他务必……速来。”他捂着心肺咳了好几声,胃中已开始阵阵隐痛;无论如何,他都要支撑到见继承人的那一刻。

    “阿玛……回去……回去。”一个裹得严实的小孩拉着一名身着蟒袍的年轻男子的手往外拽,男子低声劝慰着他说:“见了皇太后,再见见皇上。不要怕,皇上最是和蔼,你也无需说什么,待会可莫像见太后时那般哭便好了。”

    载沣从未踏入过这片皇太后设下的禁区,此次竟意外的得了慈禧的首肯。他想着兴许是她人在病重之中,便也不再计较那么多的缘故,况且溥仪日后将会登基,在这之前于情于理都该见一见皇上。

    然而当他瞧见殿中之陋,难掩惊讶,殿中桌椅仿佛许久未有人擦拭过,黑污特甚。火炉是泥土所置,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窗纸残破,寒风一吹便四处都是飞屑,殿内竟与外间那般寒冷。任谁都难以想象此为帝王之居,倒像是中下等的百姓住所。他的皇兄竟日日在此受尽折磨。

    听见源源不断的咳嗽声从殿中传来,载沣几步作一步的拉着溥仪赶到御榻前跪下,热泪盈眶:“皇上,臣弟来晚了。”

    “快……起。”皇上大喜过望,强撑着胳膊勉强坐起身来,他们兄弟二人已是许久未见。面前的载沣眉宇间已褪去几许稚气,眉目英挺,看起来越发显得成熟稳重。

    “那些下人当真不经用!是如何伺候您的,竟让您……”载沣痛哭失声。

    皇上垂下眼眸,唇角扬起一丝苦涩,转而变为一抹尽力轻松的笑容:“为兄曾置匣子与你通书信,后来……被皇额娘发觉之后,便再未能和你说说体己话。”

    他微微扭头见到站在载沣身后那个用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小娃娃,咳了几声说:“这便是……溥仪吧。”

    “是!”载沣忙拉着他上前:“快!见过皇上。”

    溥仪眼中怯生生的,往前挪动了一小步,皇上冲他温和一笑:“记得……朕当年登基之时倒也和他的年纪相差无几。父亲原是一生追求明哲保身,却又怎能料到醇亲王府竟出了两个被撺掇着赶上皇椅之人,倒当真……造化弄人。”

    载沣也是满面无奈的摇头。

    “朕如今恐是已……油尽灯枯,然竭尽一生之力都未能挽回大清……之局面。如今,太多夙愿未能了,心中且带着满腹遗憾。”他垂下眼帘,目中含痛。

    “皇兄,您可莫说什么丧气话!”载沣心痛不已,他虽知哥哥的境地并不好,但却并不知竟到此。

    皇上摇了摇头:“朕的身子,自个儿知道。今后,溥仪既是继承皇位之人,你便少不得辅政,只望你能带着朕的寄托助小皇帝稳定……政局。如今,外有虎视眈眈的洋人环肆,而内里溥仪尚且年幼,那些个……大臣难免不将他放在眼中。”

    “其间的困难重重可想而知,朕如今只将这支离破碎的江山托付于……你们父子……”

    他目光中满是涟涟复杂的情绪交织,眼眶尽红,载沣的泪水源源不断的落下,半是心疼哥哥,半是为将来未可知的举步维艰的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