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我在现代留过学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府夜宴(2)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府夜宴(2)

作者:要离刺荆轲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下文学 www.bbxw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是夜,司马光准时的骑着马,带着范祖禹,到了寿昌坊的文邸前——寿昌坊所在的汴京内城右二厢,自来就是达官贵人的居住之地。

    家家户户门前都高挂着灯笼,在这里的街巷道路,就和马行街一样,即使深夜也如白昼一样。

    故而,晚上在这里是不需要提灯笼的。

    在文宅前下了马,司马光远远的就看到了摆在文府大门两侧的两列戟架。

    戟架上,陈列着一柄柄寒光凌厉的长戟!

    此乃宰执重臣家宅的标志——门前列戟,以重其威!

    文彦博如今是平章军国重事。

    那么他的大门前,就该各列戟八柄,一共十六柄。

    为什么是八柄?

    因为九为数之极,人臣不可以用。

    只有武成王庙、文宣王庙,才可以使用。

    文家派出来迎宾的人,立刻从门前走下来,来到司马光面前,拱手而拜,以子侄之礼:“司马相公,家父命我在此恭迎相公!”

    司马光照着火光,看了看来人的模样,立刻微笑着,和煦的说道:“是周瀚啊……”

    文及甫拜道:“请相公入内……”

    “家父和张宣徽,都已经在后宅恭候了!”

    司马光眉头一扬:“宣徽也来了?”

    他闻到些味道了。

    “是……”文及甫也不隐瞒:“家父特地修书,请张宣徽过府……”

    司马光点点头:“老夫本也正欲去拜访宣徽,不意太师竟已请了宣徽过府……”

    “正好……”司马光回头看了看范祖禹,对范祖禹道:“纯甫,今日可以和宣徽当面请教学问了!”

    范祖禹的眼中,显露出期待的神色。

    太子少师、宣徽南院使张方平,是如今天下每一个士大夫都渴望结交和请教的儒臣。

    宣徽文章,天下知名。

    尤为难得的,还是他是一个行走的大宋典章。

    因为张方平读书,过目不忘,他看过的东西,就没有忘记的。

    于是,他在仁庙晚年,担任翰林学士的时候,几乎将学士院的藏书,都背了下来!

    国家典故问他,比去崇文院里翻书还要准确。

    于是,在文及甫的引领下,司马光带着范祖禹,步入了文彦博这个在京城的宅邸。

    此乃是仁庙、英庙、大行皇帝三代天子不断加赐的甲第,盈槛足有三百间,规格上已经能和济阳郡王曹佾的济阳郡王邸相当。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壁照,一眼就能知肯定请的是郭熙亲手绘制并制作的上品。

    越过壁照,文府内宅的灯笼一排排的在陈列在两侧回廊中。

    而在回廊尽头,就是文府内宅,也是宴客之地。

    ……

    文府后宅。

    文彦博正在和好多年没有近距离相处的张方平说着话。

    两个老冤家见面,虽然说的话,都很客套。

    可就算是在下首坐着的苏轼,也听出来了,这两位元老在夹枪带棒的互相阴阳对方。

    都在捡对方年轻的时候的丑事拿出来赞美。

    譬如张方平,开口就是:“太师当年知成都府,雪中宴客,惩治宵小,至今威名天下传……”

    而文彦博微笑一声,就道:“比不得宣徽,昔年三司使任上,辅佐仁庙,治平天下的‘丰功伟绩’!”

    是的,被包拯弹劾,弹到只能请郡出外的‘丰功伟绩’。

    苏轼听得,耳朵都在跳个不停。

    好在,门外下人的通传声,将苏轼从两位元老互相阴阳怪气中解脱。

    “太师、宣徽……司马相公来了!”

    两位元老,终于停了下来,也都站起身来。

    苏轼也赶忙跟着起身,然后伸出了脖子,看向门外。

    就见着在文家人的引领下,一位身穿常服看上去身材有些枯瘦的老人,领着一个和苏轼年纪差不多大的士大夫,走到了门前。

    “那就是司马相公吗?”苏轼想着,心情跟着激动起来。

    他是嘉佑二年的进士,但实际上中了进士后,就因为母亲去世不得不回乡守孝。

    等守孝完了嘉佑四年再入汴京,才被授了一个官。

    嘉佑六年,参加了制举,才终于跳脱选海。

    可是,紧随而来的却是父亲去世,不得不再次回乡守孝。

    所以,苏轼年轻的时候,在汴京没有待多久,自然没有机会认识太多当年的元老。

    现在朝堂上,苏轼最熟悉的人,就是新党干将章惇。

    然而,每次只要想起章惇,苏轼都会牙疼、腿软!

    “太师、宣徽……”门口的司马光拱手行礼。

    文彦博和张方平连忙还礼。

    苏轼也赶紧恭敬的拱手见礼。

    司马光身后跟着的士人,也拱手行礼。

    众人礼毕,文彦博就道:“君实来的正好,宣徽方才还在和老夫说,要和君实引荐一位海内知名的贤良士大夫呢……”

    司马光眉头一跳,看向了那个在张方平身后,拱手而礼的‘年轻’人。

    苏轼立刻上前拜道:“眉州苏轼,见过司马公!”

    司马光马上就笑了起来:“苏子瞻?”

    “正是苏轼!”苏轼谦卑的拱手。

    司马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轼后,赞道:“我辈老朽,天下事将来就要寄托于子瞻等了!”

    于是扭头对范祖禹道:“纯甫,汝不是早就仰慕子瞻的才名了吗?”

    范祖禹也是有些紧张,苏轼的文章,他读过不知多少,特别是那一首定风波简直是范祖禹的最爱!

    每每他心情沉闷,就会去读那一首定风波,将自己想象成那个被贬黄州的苏子瞻。

    然后他就会振作起来!

    苏子瞻被贬黄州,尚且能坦然面对,即使面对风雨,也能‘何妨吟啸且徐行’。

    他的那点困境和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激动的拱手对苏轼拜道:“华阳范祖禹,见过子瞻兄!”

    苏轼立刻还礼:“不敢,不敢,久闻纯甫大名矣,今日有缘,实在三世有幸!”

    寒暄过后,文彦博就将司马光、范祖禹,请到了席间。

    还特地安排了,他的两个儿子文及甫和文贻庆来陪苏轼、范祖禹说话。

    很快苏轼、范祖禹、文及甫等人就熟络了起来。

    彼此交换了表字,也交换了各自的年齿。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深入交流。

    宴会上的气氛,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安。

    于是,不管苏轼也好,范祖禹也罢还是文及甫,都屏住了呼吸。

    只听得,那居于上首主位的文太师叹道:“君实,天下之事,由不得意气用事!”

    张方平也劝说着:“太师说的不错……君实啊……想想韩魏公,想想富韩公吧……”

    但,坐在右侧的司马光,却不知为何,梗着脖子,语气生硬的回答着:“防微杜渐,方能止祸患于未然!”

    “今日忍让了外戚,明日是不是还要忍让内臣阉寺之辈?!”

    “何况少主仁圣聪俊,千古罕见,若连我辈士大夫,在君前尚且都在蝇营狗苟,算计尺寸之利……”

    “以少主之智,将来亲政,岂不是要有样学样?”

    对司马光来说,这才是关键,这才是重点!

    少主那么聪俊,又是如此仁圣。

    千古罕见,有尧舜圣王幼年之姿!

    要是在他们手里,被教坏了,变了质了。

    那他司马光就要获罪千古,遗臭万年!

    所以,这是寸步都让不得的事情!

    即使拼着御前和两宫争辩,他司马光也不绝不会退让半步!

    致君尧舜上!

    自汉唐以来,多少代士大夫文臣,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眼前。

    怎能为了个人私利和那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所谓功名而退让?

    苏轼听着,立刻缩了缩脖子。

    范祖禹也低下头去,他知道,司马相公的脾气。

    犟起来谁都拉不住!

    大行皇帝十五年间,数次下诏,请他出山。

    但司马相公的回答只有一个:请陛下尽罢新法!

    你不答应,我就不出山!

    苏轼听着,压低了声音,问着身旁的范祖禹:“司马公,一直如此吗?”

    范祖禹点点头,叹道:“君实相公,失之于直……”

    这是洛阳群贤公认的事情。

    当年富韩公在的时候,就再三叹息于此,邵雍先生在时,也不止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过司马相公:新法固然害民残民,可君实宁愿在洛阳,皓首穷经,也不愿出仕……这将致天下苍生于何地?若君实出仕,即使不能罢黜那等害民之法,至少也可以减免新法的害处吧?能减一分,百姓不就能得一丝喘息吗?

    可司马相公根本听不进。

    苏轼吁出一口气。

    元老们的声音,继续传入他们耳中。

    ……

    “君实,不是这样的……”张方平现在也是没了办法,只能勉力劝说:“天下之事,总该要有些权变才能做下去……”

    “若嫂溺于水,君实难道也要死守男女之防?”

    “何况,正是因为少主仁圣聪俊,千古罕见,君实才更要委屈求全……”

    “不然……”张方平叹道:“难道让少主身边,皆为新党新进小人所包围吗?”

    “那样的话,君实虽然自己得了贤名,少主何辜?天下苍生何辜?”

    司马相公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宣徽,不是某不肯委屈自己!”

    “实在是,某实难忍见彼辈外戚,在外兴风作浪……”

    司马光很清楚的。

    他知道战争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也曾年轻过也曾渴望过建功立业!

    但是……但是……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年轻气盛,自以为天下大事皆在自己双手掌握。

    于是贸然言战,贸然开战。

    结果一败涂地,损失惨重!

    他看到了那些因为他的莽撞而死去的士兵的尸体。

    也听到了那些失去了父亲、丈夫的妇孺的哭声。

    最重要的是——将他视若己出的庞籍庞庄敏公,为了保全他的仕途,竟是全然担下了他年轻莽撞而造成的一切罪责!

    从此,他司马光,就不再言兵事,也不再谈论战争。

    战争的错误,战争的代价,战争失败的惨痛,他都经历过了。

    所以,他司马光成为了今日的最极端反战派!

    他宁愿割地,也不想和人开战!

    更不愿意,让那些外戚,让那些武臣,让那些内臣,还有那些幸进小人,拿着别人的血来铺就自己升官发财的道路!

    所以,司马光的反应才会如此强烈!

    他只要想起,是他放纵的外戚,是他让那向家和高家人去的熙河,挑起的战争。

    司马光知道,他会彻夜难眠,他也将痛苦无比!

    张方平看着司马光倔强的样子,看了看文彦博,想要文彦博也来劝劝。

    但文彦博却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宣徽的话,很有道理,君实自己好好想想吧……”

    张方平顿时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文宽夫这个老匹夫!自己不肯在两宫面前当恶人,自己不愿得罪人,就让他来做这个事情!

    但张方平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说着。

    ……

    苏轼在下面,静静听着。

    虽然隔得远,有些话听不大清楚。

    可是……

    苏轼想起了,他在江宁见到的王安石王介甫。

    那个一席素服,禅意清静的荆国公,已看淡世间一切功名利禄,仿佛若老僧一般。

    他怎么感觉,王介甫不是什么拗相公。

    似乎是在这文府中的司马光司马君实才是那个拗相公!

    于是,苏轼悄悄的凑到范祖禹面前,问道:“纯甫……纯甫觉得,宣徽和太师,能劝得动司马公吗?”

    范祖禹先是点点头,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实不知也……”

    要是今天富韩公还在,多半劝得了。

    韩魏公的话,相公大抵也会听。

    偏偏现在活着的事文彦博文潞公!

    这就真的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何况,文潞公看上去也并没有真的要劝的意思。

    苏轼人都傻了。

    他崇拜和敬仰,以为唯一可以救此时弊的司马光司马君实的脾气,竟然是这个样子?

    若他如此倔强,到了都堂上,还不得和如今执政的那几位宰执,一言不合就随时撕破脸皮?

    那都堂上,还议什么事?天天争执算了。

    “纯甫有办法,劝说吗?”苏轼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范祖禹摇摇头:“在下不过是晚辈后生,那里能劝得动相公?”

    “或许,吕晦叔吕相公,能有办法吧!”

    范祖禹也只能祈祷,在扬州的吕公著吕晦叔真的能有办法,劝得动他的司马相公。

    嗯,好像马上4000月票了,所以今天会有加更!

    依旧是至少12000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