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悲情婆姨 >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下文学 www.bbxw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昨晚的一幕心有余悸,记忆犹新,每个人都诚惶诚恐,想努力把它忘掉,只当这是一个插曲,不要影响到了大家的生活。可是,这件事情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影响深远,哪能说忘就忘掉呢?

    饭后,老谷子走在前面,牛和羊跟在老谷子的后面,豆花跟在牛羊的后面,老黄狗前前后后地撒欢跑着,热热闹闹去了柳叶沟,沟里水草丰茂,是个放牧的好去处。那里有一块玉米地,玉米长势喜人,也该施肥了。

    来到柳叶沟,眼前一片葳蕤,微风吹拂着,青草波浪一样涌动,沟里有鸟声叫起,有野兔出没,谐和静谧,好像昨晚这里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豆花们的到来,惊起了一窝石鸡,呱哒哒地叫着飞起,老谷子说:“看!”豆花循声望去,石鸡窝的地方,散落着一只鞋子,她拿起来一看,惊叫起来:“小哑巴,这是小哑巴的鞋子!”说明小哑巴昨晚在这里出现过,她遭遇到了甚么?她去了哪里呢?

    豆花的心被小哑巴带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豆花出去找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小哑巴没有下落。她让公公再去找找,老谷推三阻四推诿,嘴上答应的快,可总能找出不动身的理由,锄完这块谷子再走,锄完谷子了,玉米也该施肥了,玉米施完肥,牛又生病了,牛看好了,自己的腰腿疼又犯了……各种理由都能站得住脚。豆花就说:“我还不知道你那个小九九,小哑巴回不来,你啥都别想。”

    老谷子忙说:“小哑巴回来了,是不是就能心想事成?”

    豆花就狐疑地问:“你是不是知道小哑巴的下落?是不是你赶她走的?”

    老谷子知道豆花误会了,忙摆了摆手,说:“好我的姑奶奶哩,你可冤死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那小祖宗在哪儿呢。”

    豆花真的冤枉公公了,不想留小哑巴在家里,是他真实的想法,小哑巴生事惹祸不说,还碍手碍脚的,影响到了他的好事,有小哑巴在,豆花总是放不开,总有理由不让他的痴情得逞,他早就盼着小哑巴离开了。但要说小哑巴的出走与他有关,也不无道理,他至少打骂过她。可说他赶她走,真的是比窦娥都冤,不喜欢归不喜欢,他老谷子也是善良的人,怎么能有一颗铁石心肠呢?相处久了,他也觉出了小哑巴有可爱的一面,也能给家里做事了,又增加了一个劳力不说,再养活个三年五载的,找个人家嫁了,也是一门子亲戚,有甚么不好的呢?

    豆花知道公公有这样的私心,就对他放了狠话:小哑巴一天不回来,你就一天别想!

    老谷子记住了这句话,也开始积极寻人,先去了一趟张家湾,又去了一趟大峪口,都是黄河边上的两个水旱码头,人流量大,三教九流,甚么人也有,可就是没有他要找的人,他找遍了所有小哑巴可能藏身的地方,哪里有她的影子呢?

    那天从大峪口回来的路上,下了一场大雨,雨过天晴,他继续赶路,路过大青河,他远远地看见,大青河的对岸,一块大石头上,一个人大仰八叉地躺在那里,看那形象,像极了小哑巴,他就大声呼喊,对方却无动于衷,情急之下,就冒着河里涨水的危险,涉水过河,刚刚过去,洪水就下来了。老谷子顾不了许多,兴冲冲地来到那块大石头上,人却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耷耷地松了下来,哪里是甚么人呢,原来那是一棵枯树,怪不得一动不动呢。

    他就在那块石头上坐着,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洪水小了,再次涉水过河,河水没过他的腰身,一个浪头扑来,趔趄着几乎把他冲走。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树枝,也许就见不到豆花了。他急着回家,就是害怕豆花操心。如果今天他不回家,豆花也会彻夜难眠的。

    老谷子落汤鸡一样回到村里,天已全黑下来,走近碾道里的时候,影影绰绰的,有个人影在碾道里张望。

    豆花!

    老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果然是豆花在翘首盼望,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两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回到窑里,一壶烧酒已经烫好,老谷子盘腿上炕,心里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家就该是这个样子,有碗热饭吃,有壶烧酒喝,更熨帖的是,有一个人挂念着。老谷子吱一声喝一口烧酒,满眼含情,看着豆花,讲述着他寻找小哑巴的经过,说到他冒险渡过青马河,找到了一棵枯树的时候,豆花就笑出了眼泪,笑着笑着,她就停下来,扳过公公的脑袋,看了一遍又一遍,心疼地说:“今后可不能冒这样的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办呢?”

    这话比一壶烧酒都舒服,老谷子满心欢喜,挨到豆花身边,说:“怎么会呢,我怎么能留下你不管呢!”就拉起豆花的手,不停地摩挲着。豆花抽出手来,送过去一个媚眼,说“爹,我给你倒酒。”

    老谷子喝醉了一样,说:“还叫爹吗?”

    豆花说:“本来就是爹,不叫爹叫甚?”

    老谷子陶醉了一般,说:“明叫爹爹暗叫哥。”又要上下其手,豆花就说:“我去看看外面有人没有,灰鬼四油常来听房,防不胜防。”就下得炕来,往门外瞧了瞧,然后站在离他远点的地方,看着他美滋滋地喝酒,任老谷子怎么忽悠,她都不再靠近半步。

    这时,夜空里传来夜游神四油忽隐忽现,哀哀怨怨的酸曲:

    正月里来是新年,我给那公公来拜年,手提壶壶四两酒,我给那公公磕上一头。

    二月里来龙抬头,儿媳给公公来剪头,搬住个肩肩亲个口,人家娃娃的好绵手手。

    …………

    十二月里来喜事连,养的个胖小子哭声甜,媳妇问公公叫你甚,明叫爷爷暗叫爹。

    老谷子就说:“四油还在夜游呢,来吧。”

    豆花调皮地说:“我才不呢,我怕。”

    吃饱喝足,老谷子窝在炕上不动,好像屁股粘在了炕上一般,只拿眼看着豆花。豆花拿起笤帚扫炕,说:“还愣着干啥,回你窑里去。”

    老谷子说:“不是说找到小哑巴就让吗?”

    豆花耷拉下眼皮来,说:“尽想着那点事,你找到了吗?”

    老谷子叫声:“豆花”,赖着不愿离去。豆花就拿起笤帚圪垯,在他屁股上敲了一下。老谷子刚刚燃烧起来火焰被敲灭了一半,原以为今晚可以在温柔乡里走一遭,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刚才还柔情似水,一转身就冷若冰霜,这婆姨的脸,跟六月的天一个样,说变就变,刚刚还风和日丽,瞬间就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了。

    老谷子极不情愿地下得炕来,豆花把他推出门外,眼睛里又放出一束光来,嘻嘻笑着,说:“早点休息,做个好梦。”

    老谷子瞪她一眼,背后传出哐啷一声的关门声。

    老谷子让豆花燃起来的火焰,一半被豆花一笤帚圪垯敲没了,另一半还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着,他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骂上了豆花,这个小妖精,光看着吃不上,是在耍他呢。

    也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老谷子复又下得炕来,出来院子里,到了豆花门前,执意要去推门,刚要伸出手去,一个黑影倏忽闪过,跌跌撞撞地跑到碾道里,一闪,不见了影子。

    老谷子酒被全吓醒了,剩下的一半火焰也彻底熄灭了,他胆战心惊,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夜空,牛在那儿安静地吃草,羊儿在圈里睡觉,老黄狗在门口呼呼大睡,老谷子过去踢它一脚,老黄狗抬起头来,低低地呜呜一声,又睡着了,这是让人给下药了。他就脑袋里闪过许多念头,一个最最强烈的想法是:豆花又有人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老谷子把自己的疑惑写在脸上,他有心问豆花个究竟,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怕自己冤了豆花。他更不敢开口,要是豆花真的有了别人,他该如何去面对呢?

    吃饭的时候,豆花拿筷子敲了敲公公的碗沿,说:“昨晚上又扒我窗户来吧?”

    老谷子脸窘成了猪肝色,“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来,豆花就白了他一眼,撂下一句“狗改不了吃屎”,端着碗出来碾道里吃饭。

    不知道甚么时候,碾道里围了一群婆姨,一个个叽叽喳喳,挑挑捡捡,一个货郎哥被这些婆姨们围在了中间。豆花也挤进去,货郎担里全是些女人用的针头线脑,和小孩的玩具杂耍,也有有志送给她的那种雪花膏,豆花拿起雪花膏来,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然后又放下。货郎哥看在眼里,就和她说,大妹子要是喜欢了,就送你了,条件是要她给他一碗饭吃。豆花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这个东西,全谷子地的婆姨,除她以外,恐怕再没人用过,当然不知道它的妙处。老九婆姨笑话她,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要这干甚,白搭了一碗饭。

    货郎哥就打开雪花膏,给老九婆姨手上抹了一点,一股子怪味钻进老九婆姨的鼻子里,她啊恰打了一个喷嚏,笑着躲开了,说:“好臭,好臭。”却抬起手来,又闻了一遍。

    豆花领了陌生男人来家吃饭,老谷子不高兴了,就要数说她,豆花沉下脸来,低声反驳他,我又不是领回了野男人,你凭什么要管着我。驳的老谷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张了张,无话可说。

    货郎哥走南闯北见识广,加上能说会道,是一个典型的自来熟,一顿饭吃完,和豆花,和老谷子就成了熟人,有意无意地打听村子周围的情况。豆花饶有兴致,津津乐道,知无不言,也向他打听着外面的世界,她在谷子地里住久了,真正成了井底之蛙,实在想不出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

    老谷子则不同,他爱搭不理的,他不想有外人掺杂进他这家庭,他只想守着豆花过他的小日子,谁知道这都是些甚么人呢,会不会再引狼入室呢?

    从货郎哥的嘴里,她们知道了,离谷子地不远的武家山,驻扎了一队鬼子,而在那一带,也有八路活动的迹象,怪不得最近不太平呢!

    老谷子就觉得,看来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混乱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心里不免惶惶起来,产生了一种悲观的情绪。

    豆花更是不安,她对小鬼子又怕又恨,现在小鬼子都欺负到门口了,她还能和老公公儿女情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