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敛财人生[综] > 1191.旧日光阴(3)三合一

1191.旧日光阴(3)三合一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英雄联盟:我的时代问道章创业吧学霸大人道君未来天王主神崛起天机之神局大国重工

一秒记住【笔下文学 www.bbxw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旧日光阴(3)

    一声枪响, 林雨桐蹭一下就坐起来,直接下炕就往外跑。

    “去哪?你个死丫头。”常秋云一边顾着林老太一边喊闺女, “别出去,叫你哥起来把门窗堵严实了。你去菜窖里呆着,快点!”

    林雨桐拎着砍刀:“没事, 我看一眼就回来。”

    如今这世道乱。有时候会有败军逃兵, 这些人真不是啥好鸟, 祸害起来那才是无所顾忌。所以,一听见枪响, 谁不害怕?

    可四爷在外面林雨桐能放心吗?

    一撩帘子,就见大原已经把门打开了,四爷应该在外面,就听见他说:“老四怎么来了?”

    “听见枪响了。”四爷顺势进来,结果看了林雨桐一眼就道:“进去把衣裳穿好, 该着凉了。”

    守在一起,林雨桐就安心了。她进去穿衣服, 就听见外面堂屋里大垚的声音传来,“是不是游击队打回来了?”

    林雨桐就听见四爷说:“是!肯定是!你们呆着, 我出去看看。”

    “你咋知道肯定是的?”常秋云就喊,“别乱跑, 都守在一处。”

    林雨桐想起来了, 四爷应该是知道的。刚才的那一声枪响, 四爷八成是听出武器的型号了。她就把锅盖揭开, 里面有昨晚蒸的窝窝。她偷着给里面加了细粮, 所以松软可口,有点像是发糕,不算是难以下咽。她把这东西包了就出去塞给四爷:“晚上估计是要走远路,你小心着点。”

    等把四爷送走了,大垚才问自家妹子:“老四走远路?去哪?”

    “火车站。”林雨桐看他,“咱们这里有什么值得攻占的山头目标的?没有!离咱们最近的就是灵台的火车站,那里有驻兵的。这边不知道是啥原因放了一枪,要是现在不攻打过去,灵台那边不是就得到消息了?再攻打就困难了。所以,今晚必须赶过去把火车站给拿下。这临时变了计划,又这么突然,游击队至少需要向导吧。他是去做向导的。”上次去火车站,把里面的地形人员火力配备都瞧清楚了。

    能帮点忙就帮点忙,再说了,这些当地的游击队随后都是就地安排在地方D政机关工作了,这是提前结交人脉去了。

    本来林雨桐也想去的,可惜啊,家里肯定不让。

    事实上,对武器觉得熟悉的四爷没听错,就是游击队。一个小队员离家近了,一个激动,枪走火了。

    四爷一出现,就被一圈枪顶脑门上了。

    “是咱们的游击队吧?”他就说,“自己人。”

    “谁就自己人?”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举着火把一照:“村里的乡亲?有点眼熟啊!”

    “田队长。”四爷记忆里有这个人,“你回来了?”

    “还真认识我。”田占友叫人收了枪,“谁家的小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给钱家放羊的。”四爷这么说。

    “哦!”田占友就想起来了,“我就说怎么眼熟呢?一个你,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抡着大砍刀砍鬼子的毛丫头,叫虎妞吧。你给游击队放过哨,那丫头跟咱并肩作过战啊。”

    好像……是有这么一码子事。

    那这就好说话了。

    四爷就问是不是去车站,他带路,前几天刚去过一次,看的清楚着呢。

    三两句话,队伍就出发了。

    可剩下的人,紧张了一夜。等天亮的时候,四爷就回来了,刚好赶上吃早饭。

    “打赢了?”大垚把他的碗往四爷跟前推,“打死了多少?”很兴奋的样子。

    “没打。”四爷把他的碗推回去,“一现身说是游击队的,就直接投降了。都是灵台附近的子弟,谁乐意打?直接缴械了。”

    就这啊!没劲!

    常秋云一巴掌拍在大垚的脑门上:“没劲啥没劲?非得打的血呼啦的才算数啊!”又说四爷:“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又用手指点林雨桐的脑门,“还有你,他要去杀人,你就给递刀。虎不虎啊你!”

    正吃饭说话着呢,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锣声和村长林千河的吆喝声,“都来村口戏台子这里……听见了没?吃完饭的,都到戏台子这里集合。”

    啥事啊!

    林雨桐心说这是解|放了工作组来了吗?

    结果不是,是村长替老钱家召集人了。

    说了,钱老金叫大家给他做个见证。

    见证啥啊?

    林雨桐跟着家里人,手里也拿着鞋底子,坐在戏台边的碾石上,听钱老金说话。

    钱老金一手拉着金爱钱,一手拉着儿子钱思远,“今儿,请大家做个见证。”说着,就一把把钱思远推出去:“大家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我就只一个儿子。以后我死了,这家业都是我儿子的。”

    “这话没错。”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不给儿子能给哪个?”

    “可这给儿子,也得给亲生儿子。”钱老金又推了一把有些迷茫的钱思远,“我现在跟大家伙说一声,这个,可不是我的儿子……”

    下面的人轰然大笑:“是金老钱跟谁生的?”

    金爱钱气的够呛:“胡咧咧啥呢?他就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钱老金推了一把,“没错,他就是我们当年雇回来的那个奶妈的儿子。”

    啊?

    “这事可不是说着玩的!”林千河就道:“咋突然说这个了?”

    钱老金就说了:“这是胡说的事吗?当年我老婆有了,我不是从外面捡了个也怀着身子的女人回来,说好了,将来给我儿子当奶妈的。可是吧,那年山洪,你们忘了。我家也死人了。死了个奶妈,死了个孩子。人还是你们帮着从房梁下挖出来的,你们忘了?”

    这个真没忘。

    是有这么一码事。

    钱老金就道:“当时算命的二瞎子从我家门口跑过去,撞到个孩子,这不是山洪要来了吗?他是好心,抱着这孩子就跑。我们两口子以为抱走的是我们的儿子思远,就跟着追。这一追,我们倒是逃出去了。可孩子和奶妈还在屋里睡着呢。这不是就……我怕你们笑话我们老钱家没后人,干脆就错有错着,就这么着吧。想着,等我老婆再生了儿子,就认这孩子做干儿子。后来这不是这么些年,她也不生嘛。我就求神拜佛啊,人家说了,我散尽家财之后,一准能得以儿子。我把这地给了人家了,我老婆这把年岁还真就有了。我现在就求求各位,上我们家拿东西去吧,看上啥拿啥,你说这没个亲儿子就算是有万贯家财也是便宜了别人了。为了儿子,我散尽家财也是值得的。求求各位啦,赶紧去吧。我钱家有没有后,就只在大家身上了。”

    就有人喊:“钱老爷,你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人家思远给你当了这么些年儿子,你一分都不给留?”

    “我养他这么多年,供他上学,叫他金尊玉贵的活着,够可以了。”钱老金马上变了脸,“他亲娘一条命,换了他十多年的好日子,他够本了。真不能给他多余的,人家算命的说了,给了他,我这儿子可就没想头了。”

    大烟鬼却在后头起哄:“上你家拿东西?当真?”

    “真的!”钱老金拳头攥的紧紧的,心疼的都快吐血了。金爱钱躲在钱老金后头,小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啊:你个败家的爷们,啥都不是我的了,连儿子也成了别人的。还被你忽悠‘怀孕’了,我要是真怀里倒是好了。

    钱老金却一脸的真诚:“去吧,想拿啥就拿啥。别客气!”

    话音才落,人流跟潮水似的,朝钱家去了。

    四爷拉了林家几个人,“跟我走!”

    直奔钱家的仓库,粮食一麻袋一麻袋的,新粮陈粮的摞在一起。

    这是陈家的小仓库,别的仓库都放着麦麸米糠包谷米。就这个小仓库,一水的细粮。

    这小仓库是暗门,一般人摸不着。出去了直接走后门,穿过还没拔掉秸秆的玉米地,就是村里的地窖口。

    先背出去藏在那儿。

    几十麻袋呢,四个人搬了六七趟,就都停下了。真给人家钱家搬完,干不出这事来。剩下这些粮食,钱家还是能吃两三年的。

    从后院绕出去,林雨桐拿了一把生锈的锄头。四爷把一套做木工的家伙什从杂物房里翻出来了。大原和大垚找不见其他东西,去了厨房,连锅碗瓢盆都没给人剩下。只有角落了一个落灰的斧头和一把豁口的厉害的菜刀,估计是没人注意到,没拿走。他们两人捡了。

    结果一出来,好家伙,见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正摁着一个姑娘要扒人家身上的衣服呢。

    林雨桐一锄头抡出去:“干啥呢?干啥呢?要脸不要脸了?”

    几个人都挺怕她的,一个小媳妇就道:“她是那钱思远从外头带回来了,谁知道是干啥的。老钱家叫咱拿东西,那不就是叫咱随便拿吗?”

    林雨桐回头一瞧,好家伙,这姑娘的房间也被洗劫一空了。被褥行李箱都没有了。地上有散落的眉笔香脂,摔碎的镜子,折断的梳子。

    给林雨桐气的,“人家又不是钱家的人,你们抢人家干啥?谁拿了人家的东西,给还回来?”

    没人乐意还,一个比一个跑的块,都窜了。

    林雨桐就回身问这姑娘:“你怎么样了?伤到没有?”

    范舒拉摇摇头,捂着脸抬起头,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在这里呆着了。都是强盗!都是野蛮人。”

    正嚎着呢,钱思远跑来了,他赶紧拉了范舒拉去一边,对林雨桐几个道:“别难为她,她就是我一同学,逃婚从家里出来的。家在省城呢……”

    林雨桐就说钱思远:“你这人真有意思。把人家这么大一姑娘带回来藏家里,人家家里人得多着急啊。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太不靠谱了!

    钱思远赶紧应了,只想把这些强盗赶紧给打发走。

    林雨桐带走就往出走,钱思远却拉住四爷:“老四,借一步说话。”

    四爷跟着过去:“有事?”

    钱思远就低声道:“那支笔呢?我给你的那支笔呢?先给我行不?我这同学不是要回省城吗?路费我们现在都没了。那支笔呢?我先当几个钱用用,回头赎回来再给你。”

    “已经换院子了。没了!”四爷说着,就摸出两个大洋来,悄悄的塞到钱思远的手心里,“这钱就不用还了,只当是买你家的东西了。”

    钱思远就觉得老四这人真不错。可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了,什么叫买自家的东西了?他们手里的拿着的那些家伙什,压根就不值两块。紧跟着他一拍脑门,朝自家的小仓库去,一看里面的粮食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骂完了又叹气:这也就是这几个了。至少还知道留一半。再有,剩下的那一半,好歹还卖了两块大洋解了燃眉之急不是?

    钱思远将仓库锁好,拉着范舒拉就跑,“现在就走。要不然,就不好走了!”

    从钱家出去的人一串一串的,还有放下东西第二次跑来扫荡的呢。

    而戏台子上,钱老金正跟程东吵呢。

    程东的意思就一个:“……地已经是我家的了,就绝对不会还回去。另外,钱家骗婚,用一个奶娘家的穷小子,骗我们家如珠如宝的好闺女!婚事作罢,彩礼不退!”

    钱老金觉得跟这样的傻子扯皮都掉价,只一个劲的点头:“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地是你的,婚事作罢。行了呗?”

    程东得意了,从此之后,咱就是三林屯第一人了。

    常秋云就说:“你说这一样是人,但这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是呢!钱老金多机灵啊,风向不对了,立马出手了。不光是家业不要了,还把儿子往出摘。说实话,看出这事的人不少,但咋说的呢?钱老金这人,是有钱,但那些欺男霸女欺负人的事,钱家真没做。乡性其实还算是不错。大家都只是看破不说破,再说了,这不是拿了老钱家那么多东西粮食吗?都给封嘴了。说话的时候留几分情,钱家就能受用不尽。

    可像是程家这样,穷疯了一般的,见到肉就咬,也不看有毒没毒。那真有点活该了!

    林雨桐就看常秋云和林老太带回来的东西,这婆媳俩拿回来的只有两样,一样是犁地的犁耙,一样是一个大樟木箱子,里面是一箱子的书。

    都挺沉的,难为怎么弄回来的。

    林老太得意:“别人不是抢炕上铺盖就是抢箱子里的衣服,再不就是去厨房,顺二两香油。没出息的。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值钱的。那时候人家都讲究的耕读传家。到你爹那会儿,家里还能叫他念书,到了你们三个身上呢?大原和大垚还算是上了几年私塾,可咱虎妞呢,该上学了,日本人打来了。耽搁到现在了。这书啊,奶弄回来了。说起来,咱家以前也有半屋子的书,你爷当年就是为了把书给抢出来,结果没跑出来,给山洪给埋了。他啊,一辈子就稀罕读书人,老是说,这才是传家的宝贝。”说着,就怅然起来,“也不知道咱家,啥时候能出个读书人。”

    唉!没赶上好时候啊!

    大原和大垚如今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从钱家弄出来的细粮,“就想吃白馍馍,我能吃一锅。”

    后半夜的时候,都偷摸的起来,摸到那地窖里,搬了好几次,才把粮食归置到菜窖里。按着人头要分四分,四爷不叫分,只叫拿一麻袋出来放他那边的地窖的瓮里,主要是为了金家的老两口,时不时的能带点过去,不打眼。

    吃还是跟着林家一起吃的。

    这一个大小子在家里进进出出的,好说不好听啊。常秋云就说:“改明,叫你爹你妈请人来,把事儿定下来。”

    看了这么一段时间了,实在挑不出这金家老四的不好来。而且从这孩子住过来,家里的日子反倒是越过越好了,自家闺女又确实是稀罕人家,当然了,人家要是不稀罕自家闺女,也不会几块大洋几块大洋的往家里送。

    四爷应了,第二天金家就请了林千河来了。

    一个老戒指,一对旧耳环,另外再上一匹自己织出来的老粗布,就是金家给的聘礼了。

    不算是少了。中规中矩还能偏上了。

    林老太和常秋云都比较满意。

    李月芬是急着叫成亲的,“看看年底,是不是把婚事给办了。”

    常秋云就说:“容我点空,我这上面不是还有俩儿子吗?”

    李月芬就赶紧道:“给亲家大侄子说媒,这事包我身上了。亲家母只管放心,我一准给咱家孩子找一妥当的。”

    常秋云虚应着,她是真不着急。晚上叫了几个孩子到屋里:“细粮咱不留这么多,只留下四分之一解解馋,剩下的大部分,能不想想办法都给兑换成粗粮回来。这日子可长了去了,看不到头啊。省着一些,咱心里不慌啊。”

    过日子,是该这样的。

    四爷就说他办,转天叫上大原和大垚,弄了个架子车,只说吃出去帮人拉货的,每次运两袋细粮出去,能弄五袋粗粮一袋子豆子麦麸之类的回来。如此倒腾了十多天,菜窖被粮食塞满了,冬天来了。

    冬天来了,土改工作组也来了。

    来的还是那个田占友,组员也都是游击队的战士。

    土改工作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成立农会。一切权利,都归农会所有。

    地契是从程东家搜出来的,他把地契缝在枕头里,恨不能是睡觉吃饭上茅房,都抱着枕头。这德行……谁不知道枕头有猫腻啊。

    这么宝贝的东西被人抢了,程东能干吗?

    他整个人都魔怔了一样:“地契,我的!我的,地契!”

    “地契是你的?”田占友问程东。

    “嗯!”程东头抬的高高的,“我的!都是我的!我是咱三林屯最大的地主。”

    “你是地主?”田占友瞧程东,似乎有些不解,又看向人群:“钱老金呢?他不是地主吗?”

    “哎呦!田组长,你可不能这么说啊。”钱老金挤进来,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破棉袄,“你去我家看看,家徒四壁啊。哪个地主过的跟我似的!”

    咦?

    “你是吃喝了还是嫖赌了?”田占友就扭脸问,“我跟你说,现在解|放了,新社会了,你的这些个毛病……”

    “哎呀,我的田组长,这说的是啥话嘛。”钱老金红着一张脸就道:“这不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儿子嘛。”

    啥意思啊?

    林千河就低声给田占友把事儿说了,田占友一挑眉,上下打量钱老金,嘿嘿就笑:“行啊,钱老金。”

    要解放了,你儿子也不是你儿子了,地也成了别人家的了。

    回了村公所,他就一巴掌拍桌子上,给气的啊:“就没见过这么滑头的!”

    这不是躲避阶级清算吗?

    但大家关注点不在这个上面,只关注到底能分多少地。林雨桐家有三亩地,一共五口人,按一人分两亩算,家里该有十亩才对。所以,还得补给林家七亩地。

    像是四爷,之前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他得两亩。

    而钱家也一样,带上钱思远,一家得六亩地。

    程东被刺激的有些不好了,一到晚上就出来嚎啊,“我的地……都是我的地……”

    程家就程美妮一个姑娘,她爹一这样,她就得满世界的追着她爹跑。大晚上的,常听见也一个姑娘到处呼喊她爹。

    大原有些不忍,好几次要出门,都被常秋云给拦了,“你要敢出这个大门,你就别认我这个娘。”

    林雨桐就说:“村上有工作队呢,治安好的很。放心吧!再说了,如今谁沾程家啊?”

    常秋云就拍了大原一下,“还没虎妞明白事。”

    林雨桐翻身就想:这要划成分了,家里的成分好说啊。但是这家里不是还有个生死不明的林百川嘛。这说不清楚,就是最大的麻烦。

    结果,第二天下着雪呢,该开的会还照样开。

    林雨桐穿的跟只熊似的,头脸都用四方翠绿的头巾裹着。脚上是老棉鞋,可厚实了。

    四爷那边也暖和,林雨桐偷偷的给衣服里面动了些小手脚。

    一人一个小板凳,去场院上开会。

    这就是挨家挨户的定成分。四爷这种属于雇农,没有自己土地,以现在的划分标准,那是连贫农的标准都够不上的。

    至于林家,平均一个人不足一亩地,根本不可能靠土地自己养活自己。还是得出去靠别的技能谋生,也就是受别人的剥削。

    像是村里一个家里三五口人,有十多亩地的,这是妥妥的富农。

    还有些是一人差不多两亩地,那便是中农。

    这种划分,那都是一目了然的,没啥可吵吵的。

    唯独对地主的界定,到底是钱老金,还是程东,出现了分歧。

    “他钱老金,一家老小都不劳动。偏还吃香的喝辣的,吃一口饺子也得蘸上半斤香油。咱们呢?累死累活的干,却一口稀的都喝不上。你们说说,这不是剥削是什么?他这大半辈子都是靠着剥削咱们活着的。就因为现在没田地了,就不是地主阶级了?凭啥啊?”

    “那程东呢?他是之前没剥削咱们。但是他可从来没断过靠剥削奴役咱们过上地主阶级好日子的想法。他的皮不是地主阶级,但他的心,就是地主阶级的黑心。”

    于是,谁也没逃出去,都被定位地主了。

    定了地主了,那就得被揪上去□□。

    一个站在戏台东,一个站在戏台西。

    钱多金是一脸冤枉,程东反倒是一脸的愤恨。

    程美妮就跑上去护着她爹:“我爹都疯了,还□□啥啊?我家冤不冤,相亲们不知道啊?你们咋不说句公道话呢?”

    从省城刚跑回来的钱思远呼哧呼哧的跑到台上:“说啥公道话啊?也不是我爹非要把地给你爹的,是你爹自己上我们家,好说歹说的,非得把你送我们家去。说是小老婆也行。我爹就说咱不能这么糟践人家姑娘,才应下这婚事了?你现在来喊冤来了,说的跟我们家害你家一样。没这样的道理!不信你问你奶去,你奶跟着一道去的。”

    程美妮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台下的人群里找她奶,发现小脚老太太溜得特别快,滋溜钻的不见人影了。

    你说一大姑娘,在这上面被人称斤论两的看,又是这样的尴尬事,瞬间就捂着脸,蹭蹭蹭的跑下去了。

    台上那程东还一个劲的指着田占友手里的名单,当是他的地契呢,一个劲喊着:“我的……我的……”

    钱多金却在台上推了钱思远一眼:“你不是我儿子,我不是你爹。你也甭叫我爹。你这一叫我,我老婆肚子的儿子就危险了,我求求你行不?别叫爹了!离我远点!”

    钱思远看着这样的父亲,心里揪的疼,想上去扶他一把,却不想被一把推开了。

    得了!这批|斗会也开不成了。

    但改天还得开,时间另行通知。

    不过刚到家,脱了鞋才上炕,钱思远敲门进来了。

    他怎么来了?

    因为之前的事,林家人都挺不待见钱思远的。觉得这父子俩啊,心眼就是贼。

    钱思远也知道啥原因,就干笑了两声,这才问道:“林奶奶,婶子,我就是来问问,你们有我百川叔的消息吗?”

    林老太猛地抬起头来:“你说谁?”

    常秋云也看过去:“啥意思啊?”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难道这爹还活着?

    “说啊!”大垚推了钱思远一把,“你是不是刚从省城回来。你是不是见到我爹了?”

    钱思远赶紧摆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啊!你们都见过我那女同学吧,就是那个范舒拉。”

    林雨桐点头:“见过。你不是送她回去的吗?”

    “对!”钱思远赶紧道:“她家在省城是开火柴厂和面粉厂的……当然了,现在是资本家。她家里呢,一直寄居着一个表妹,姓林,叫林晓星。那是范舒拉姑姑家的孩子。她姑姑跟她姑父,当年参加……就被通缉了。然后就把她这表妹,放在她家养着。这次她回去之后呢,好像听那意思,是她姑姑来信了,说是部队快到省城了。他们也快回来了。我出来的时候,恍惚听他们家还没撤走的下人说了一句,‘就是带走小姐的那个林百川吧……如今可成了大官啦’这样的话。我还专门问了一下,他们说的名字,是不是就是‘林百川’,两人说是。还说林百川当年可怜,家里人都被洪水冲跑了,爹妈老婆孩子都死了,是他们家小姐救了他……问那时间吧,跟咱村当年那场山洪,时间差不多……但我问他们,这林百川是哪个县的人的时候,人家就都说不清楚了。这事吧,我也不好找我那同学去问。不过我一路琢磨吧,觉得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哪里有那么多叫林百川的人。要不……你们去省城问问,我这一路回来浪费了不少时间,你们这一去,路上还是得不少时间。到的时候,说不得那边的部队就到省城了也不一定。”

    这话不多,可信息量太大。

    林雨桐就问他:“能把你同学的地址留下吗?”

    “哦!能的!”钱思远摸摸身上,没笔。

    四爷从兜里掏出一个铅笔递过去:“墙上糊着报纸呢,写上面吧。”

    钱思远还顺带的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也是范家的,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通。”

    写完,就把铅笔递给四爷,递过去了,又有些不舍。

    四爷干脆也不要了:“你拿着吧。”

    “嗳!”读书人没书没纸没笔,真能把人折磨疯了。他对四爷笑,“对了,你现在还练字着呢?”

    四爷‘嗯’了一声,“胡乱写的。”这原身跟着东家少爷,是学过百家姓千字文的。

    这会子两人在这里都挺尴尬的,四爷就说:“要不,去我那边去。反正我一个人。”

    “正好我也没地方去。”钱思远眼里闪过一丝怅然,跟在四爷的后面,就从林家的屋子出去了。

    林老太赶紧起身:“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去省城,找你爹去。”她指使林雨桐,“快,帮你娘收拾东西。”

    林雨桐没动,而是看向常秋云,等着她说话。

    常秋云愣愣的坐着,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呢。

    林老太终于后知后觉了:儿子另外成家了。

    她颓然的泄了气:“造了孽的!造了孽的!山洪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时候来。他早不回来找,晚不回来找,咋偏那个时间回来找。秋云啊,你可别吃心啊。咱啥事往开了想!娘跟你说,这家是你的家,儿子闺女都是你的。这家里宁肯没他,也不能没你啊!”

    林雨桐就看林老太:明白又聪明的人啊。

    常秋云只沉默了片刻,便抬起头,说俩儿子:“回去睡吧。不早了,大晚上的,点灯熬油的干啥?”

    大原和大垚你推我,我推你的,出了房间门。

    常秋云就跟往常一样,上去铺炕,然后下炕准备抱柴火,再烧一次炕,能暖和一晚上。

    见常秋云出去了,林雨桐就从炕上蹦下去,直接追出去。果然,外面飘着雪,她却坐在后面柴火堆边,一动也不动。

    “娘。”林雨桐蹲在她边上,“您要是心里不舒坦,咱就不去。”

    “凭啥不去?”常秋云抹了一把脸,“他是你爹。我怀着你他都不知道。我要不找他,他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我还给她生了个闺女。”说着,她就吸吸鼻子,“不用去找,我都知道那就是你爹。听见钱家那孩子说寄养的孩子叫啥不?林晓星!一听这名字我啥都知道了。当年,怀你二哥的时候,你爹非说娘怀的是个闺女。那时候你大哥才几个月大,这又怀上一个。又恰好,你爹给你大哥取名字,那时候他是整天拿个什么册子,念叨一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跟魔怔了似的。你大哥大名其实是叫燎原的,后来这不是不敢这么叫吗?你爹他姓共,这事不能叫人知道。这才大原大原的叫。给你大哥起名字叫燎原,就说了,等老二生下来,就叫晓星。本来还想叫星火的,我一听不像个人名,你爹就说叫晓星,姑娘家的名字,好听。结果呢?生下的还是个小子。你爹还没来得及给取名字,去省城参加啥活动,就再没回来。这不是咱村就遇上山洪了吗?你爷没跑出来。咱们是逃了一命出来了,你奶就找村口那算命的,算命的说你二哥命里犯水,这才叫了个大垚。垚字我知道,三个土嘛。水来土掩的意思。你生下来了,本来娘想给你取名叫晓星的,你爹心里盼着得一闺女呢不是?结果一想这名啊,我就难受。一直拖着就没敢叫,就妞儿妞儿的叫,叫大了,你又是虎脾气。不知道谁缺德的,管我闺女叫虎妞。到现在,连个正式的名儿都没有。”她摸摸闺女的脑袋,“别寻思着你娘我现在就难受的要死要活的,不是那么一码事。这么些年过去了,哪种情况你娘没想过?如今这么着,你娘受的住。”

    “那你琢磨啥呢?”林雨桐就问她,“还不能叫我奶知道?”

    常秋云点了点闺女:“你奶到底是疼儿子多。这有些事,娘当然得瞒着她。至于娘想啥呢……”她嘿嘿的笑一声,“你睁大了眼睛瞅着,看娘怎么炮制你爹。”

    林雨桐:“……”这画风,跟想象的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