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官居一品 > 第七三四章 阳中

第七三四章 阳中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

一秒记住【笔下文学 www.bbxwx.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锦衣卫追查下去,现钦天监正金邛,跟朝中大臣并无任何关系,竟然跟徐阶是同乡,这无疑为他开脱了‘受人指使,、‘设计构陷' 的罪名,而且金邛一口咬死了,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对天象的分析,绝对不是针对朝中的某位大臣。追查来追查全,最后只定了个‘妄语臆断'的罪名,撤掉官职,回原籍闲住,当然这是后话。

    但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金邛可以豁出今来对付徐阶,一定有他的原因,只是知道的人凤毛麟 角,而高拱恰好是其中一个。因为高拱对徐阶的反感从来不加掩饰,他的学生投其所好,专对他讲一些某某如何憎恨徐阶的故事,但高拱的性格粗中带细,而且细如丝,别人当闲话讲的事情,他却能去伪存真,沙中寻金,找出可以利用的东西。

    去年,他听自己的一个学生说起,钦天监正金邛最近情绪低落,时常喝得烂醉,且酒后必会痛骂徐家父子;后来一打听,原来金邛的岳父因为土地被徐家的恶奴霸占,推搡间被打死了,消息传到京城金邛的妻子饱受打击,居然难产死了……这三条人命,都被金邛算到了徐阶头上,喝完酒骂一骂,已经算是很理智的了。

    高拱当时便上了心,只是一时没想起该怎么用,所以只是让他的学生跟金邛保持联系,设法取得他的信任而已;结果今岁开春以来接连几个月的大旱,让他找到了这步闲棋的用处。便跟郭朴- 商量,要冷不丁给徐阶一个闷棍,估计打是打不死,却也要让他疼半年,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于是两个老乡便策划了一系列袼作,说动金邛,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高拱让他的学生,秘密联系到了金邛,如此这般的嘱咐一番,金邛对徐阶的恨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反而愈加刻骨,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这才有了 的他在金殿指桑骂槐的一幕。

    高拱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并没有乘胜追击,他知道嘉靖离不开徐阶,也不愿意再折腾了。若是这时候头脑一热,暴露自 己的话,肯定会被徐阶活活玩死……徐阁老‘度量如海',绝不会立刻报复,但早晚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不信请看 袁炜的下场。

    但即使不动手,徐阶的日子也很难过了,先是被送回府中休养,然后长期积累的疲劳爆,大病一场,十几天没有下来床,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让回京述职的张居正眼泪都淌下来了:“老师,您可要挺住 啊一 一 一 一 一r”“我死不了”徐给摇摇头,靠在躺椅上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这回还要不了我的老命。”“那 就好。那就好……”张居正哽咽道:“也不知什 么 人。 竟存如此歹心,老师为朝廷呕心沥血,他们却 还在您的背后捅刀子。”

    “呵呵,这很正常”徐阶徽微笑道:“为师是嘉靖二年的进士,已经当了四十多年官,成为天子近臣也有二十多年,看多了宰执大臣的起起落落,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望向张居正道:“甭管你多么的谨小慎微,原来的人缘有多好,只要当上了辅,立刻就会成为许多人的敌人,因为你挡住了他们上升的道路,不把你搬开,他们就坐不到你的位子上。”说着徐阁老说出一旬切身体会道:“想要善终,就得见好就说,老赖着不走,肯定会招人嫌、惹人怨,早晚要倒大霉的。

    张屈,正听得一阵凄凉,他能感觉到,老师虽然嘀上说无事,但确实已深受伤害。陪着徐阶沉就片刻,他才轻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徐阶道:“让那金邛一番信口雌黄,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想从老夫身上,找出专权谋私的证据?老夫要休养一段时间,你就不要操心了;把赈灾的差事办好,这对你来说,是个极好的磨练,专心点,别被人拉下太远。”

    张居正知道徐阶说的是沈就,轻轻点头道:“学生知道,自己缺乏实际政务的能力,会认真学习,办好差事的。”“很好,很好……”徐阶缓缓颔道。

    这时候,门子通禀,吏部尚书郭朴求见,徐阶让张居正去书房待着,便命人把郭朴请进来了。郭朴的性子雷厉风行,稍稍问候几句后,便直入主题道:“吏部拟出了对南京兵变责任官员的处罚,请元辅定夺。”

    徐阶不想看,道:“老夫心力交瘁,怕权衡失度,老弟让养斋公过目便可。”养斋是严讷的号,因为以阁老称呼,总感觉怪怪的,所以徐阶都用字号称呼他。郭朴道:“次辅大人说,这事儿必需得您拿主意。”徐阶暗叹一声,都说严讷厚道,其实他当官都当油了,知道事情涉及辅的门下,便坚决不掺和。却忘了关键时刻不给领导背黑锅,那领导要你何用?

    收起心中的不满,他只好戴上老花镜,拿过郭朴递上来的文件,慢慢查看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处理结果与他给出的意见并无二致,但徐阶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绝不能照原来那么办了,便平平淡淡道:“这个,再斟酌一下吧。”

    “请元辅明示。”郭朴很好的隐真昔他的攻击 性。

    “部下叛乱,负全权之责的官员该怎么处置 ?”徐阶仿佛唠家 i\}似的问道。

    “撤职”郭朴答道:“并矽交大理寺查办。”

    “那对引起兵乱,负全权之责的官员呢?”徐阶又问道。

    “撤职。”郭朴又答道:“移交大理寺查办。”见徐阶不再问话,他出声劝说道:“元辅,张鏊和马坤毕竟是功勋卓著的老臣了,应当酌情轻处。”

    “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徐阶便闭上眼睛,缓缓道:“南京兵乱,震惊朝野,虽然即使制止,却反应出各地、各级文武的松懈,不重罚此案官员,不足以警醒各省,类似的事情还会生的。”

    见徐阁老心意已决,郭朴暗暗心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感觉形势不好,马上便壮士断腕,不给对手任何机会……原本按照他和高拱商量的,如果徐阶包庇门下,他们便组织言官弹劾张鏊、马坤等人,向百官印证徐阶徇私拽权的劣行,只要徐阶不想跟言官生正面冲突,就只能‘挥泪斩马谡”要是生冲突,就惹到了大明的喉舌,甭管原先多好的名声,都会败坏掉。

    但徐阶当机立断,主动放弃了张蓥等人,虽然损失不小,却避开了与言官们的冲突,而且可以预见,日后徐阁老的言行必然加倍谨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难上加难。

    打走了怏怏的郭朴,张居正从书房里闪身出来,徐阶指着郭朴离去的方向道:“就是这个人在算计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估计那个高肃卿也跑不了。

    高拱是张居正的老上级,两人私交不错,且互相欣赏对方的远大抱负,和经天纬地的才干,这种传说中的‘惺惺惜惺惺”让张居正忍不住想为他辩解两句道:“郭部堂也是按老师的意思在办吧?”

    他虽然没说完,但徐阶听得懂潜台词,冷冷道:“郭朴从来不把老夫放在眼里,有什么事情都是越过老夫直接向皇帝请示,今天却巴巴来问我的意思? 难道是他转了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五六十的人了,当然不可能改脾气,所以徐阶断定:“就盼着我保下自己的门人,他好捧着新鲜出炉格证据,去展示给百官看吧。”老徐阶果然是半生浸淫于阴谋之中,高拱和郭朴如此巧妙的设计,还是让他猜了个**不离十。

    张居正听出老师对自己的不满,赶紧补救道:“学生知道了,以后不跟高拱来往就走了。”“不”徐阶却道:“继续和他往来,多长点心眼儿就走了。“学生明白了。”张居正恭声应下。

    一场高层暗斗,展示在人们眼前的,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瞬,京城很快就恢复了辛静,但其影响之深远,足以为今后四五年的朝局定调,至少目下便让千里之外的南京城,掀起了一场官场地震。

    马坤、张蓥、蔡自廉,三位二品大员,全都被撤职回家,他们都是明白人,所以当沈就一脸歉疚的为他们摆酒送行时,他们一点也不怨他;能当上这么大官的,都不是糊涂人,知道这个结果不是沈就可以决定的,相反他在事前事后、尽心竭力的奔走处置,使兵变的危害降到最低,他们也免于被逮捕下狱、留下难以磨灭的耻辱。

    只是从锦袍玉带的二品大员,一下子被打落凡尘,换成谁都会意兴萧索,言语间难免带着些灰心丧气,张勋醉眼朦胧的对沈就道:“沈大人,有时候我觉着你挺可怜的。”“怎么了?”沈就完全不着恼,他犯不着跟一个掉了魂儿的老人过不去。

    “你还不到三十岁”张勋呵呵笑道:“仕途最少还有四十年,你可怎么j$得过去啊?就算你一直能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可头上还有个皇帝……四十年时间,少说也要换个两三任吧,你得了这一任的宠,下一任就肯定不喜欢,甚至会把你看成是眼中钉,早晚也少不了我们这一天,甚至还会有杀身之祸……”他已经完全醉了,言语间没有任何的遮掩。

    边上的马坤和蔡自廉赶紧打圆场,但也不无忧虑的告诉沈就,这官职越小,就当得越长久,比如地方上的知府、京城里的主事一级干到七十致仕的比比皆是;但官做得越往上,就越难长久,不说别的,就看嘉靖一朝的内阁辅,四十年间换了十几任,其中还有严篙独霸的一半时间,他们对沈就说,权势越大,要你负责人的地方也就越多。这摊子一大,哪有不出乱子的?出了乱子你就要负责,乱子大了,就只能滚蛋回家,备至蒙受牢狱之灾,反正明朝这么大,就是不缺能当官的人。

    最后他们用自己的教“告诉沈就一句金玉良言道:“想要善终,就要见好就收。”南京和北京,相隔千里之地,几位居于顶端的高官,同时出这种感慨,绝对不是巧合……

    沈默默就的点头,心情也变得十分暗淡,目睹着几位尚书转眼倒台,不可能不对他的心-理,产生严重的震撼,从而对未来生出新的思索。

    迷走了几位尚书大臣,新的任命也下来了,北京工部右侍郎黄光升,将升任南京户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一职,则由兵部侍郎、辽 东总督江东兼任。

    “这两位都是赫赫有名的能吏,被派到南京 来,恐怕不是贬谪,而是朝廷对留都的重视提高了,他们到来后,恐怕会大刀阔斧改革一番,你和你的手千千万小心行事。”沈就嘱咐徐鹏举道:“不要成为人家立威的工具。”

    徐鹏举变得沉稳多了,他在南京的官场风暴中毫无伤,仍然担任南京守备,他知道除了祖先阴德外,更赖沈就的庇护,看着那些大臣的悲惨下场,他倍觉庆幸之余,对沈就更是俯 帖耳。道:“那我日后该如何与他们相处?”这是问分寸了。

    “呵呵,不难相处。”沈就笑道:“这两位都是花甲老臣,而且前者以仁厚宽简闻名,后者的身体更是在辽东熬垮了,这次调来南京,也是休养之意,这样的老人家,不可能大过较真的,你不给他捅篓子,让他面子上过得去,他也不会让你过不去的。”

    “哦 十 一 一▲一 一”徐 鹏 举 明 白 了道=“尊 着 敬 着说 啥听 着别 太 过分,是这意思吧?”

    “嗯”沈就点点头道:“你要是实在拿不准,可以去问李遴,尤其是训练的事情,你要多听他的。”李遂是南京兵部侍郎,这几个月里跟沈就走得很近,此人博遂博学多智,长于用兵,虽然善于逢迎,但这并不是坏事,至少让沈就在南京这段时间,什么事务处理的得心应手,且此人还担任过衢州知府,对银矿叛乱的认识,自然十分深刻,给了沈就许多很好的建议。

    沈就有心让他跟徐鹏举走得近一 点,除了互相帮衬着,别阴沟里翻了船之外,也是想让李遂帮着徐鹏举,把南京的军队操练起来……他把黄懋官的死,改成了自杀,大大减轻了叛乱士兵的罪责,又尽量满足了他们的条件,这样固然使兵变很快平息下来,但沈就十分担心,南京的官兵将因 此益骄横、不听号令。

    为此,他已经命戚继光严加操练了几个月,看起来军容军貌焕然一新,可他担心一旦自己和戚继光离开,便迅打回原形。所以一定要让徐鹏举和李 遂把军纪维持下去,直到自己拿出办法,彻底解决问题。

    交代完正事,沈就笑笑道:“还有,去烟花场所次数要减少一些,才三十出头,身子就虚成这样。”

    听大人说这个了,徐鹏举也知道正事论完了,便挂起熟悉的嬉笑道:“您也要多多娱乐啊,还不刹三十,怎么枯燥的跟个老道学似的。“哈哈……”沈就摇头笑道:“有看金瓶梅》的道学吗?”

    “那不多了去了?”徐鹏举笑道:“一听就是外行,知道吗,这人的外表越正经,内心就饥渴,又不好意思在外面风流,只好躲在屋 里看黄书……”说这话,见沈就一脸的尴尬,他赶紧给自己俩耳光道:“瞧我这张嘴,您当然不在其列,您是以批判糟粕的眼光在看,对对,批判糟粕!”沈就翻个 白眼,道:“我倒想多些这样的糟粕。”

    “有 十 一 一 十 一 一 有 有 有。”徐 鹏 举说话 间 从 身 后 拿 出 个 小 包袱道=“这不临别了,也不知送大人点什么好,我就搜集了能找到的所有糟粕,给您路上解闷。”说着打开一看,嗬,什么《灯草和尚》、肉蒲团》、《绣塌野史》、《僧尼孽海》之类,一看名字就很糟粕。

    沈就心说,好么,我堂堂东南经略,六状元,身边带一摞黄书,没事儿就拿出来品读,这要是传出去,我非得遗臭万年不可。

    便摆摆手,有些可惜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只留下金,做个想念,其余的还是你拿回去自 己看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分 割-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个上午可真够晚的,赶紧继续去写……s未完待续,